愤怒!
愤怒!
愤怒!
不是死而后生的后怕,而是背叛之后的愤怒。
我这一生也没一个朋友。赵家庄有人把我当朋友,但我都瞧不起他们。现在来到帝京长安,以为能找几个知己,没想到第一个知己就想要我的命!我唯一一次坦露心声,就被人告密。
愤怒之后,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我在床上仰躺着,一直睁着眼睛。
时间不多了。我不想多消耗一点儿时间,甚至连眨眼都是浪费时间。
回想往事,一幕一幕,就像tan,变成浮雕,变成雕塑,hdng起来,栩栩如生。
那些无聊的,都有了意义;那些悲伤的,都成了欢乐;那些冗长的,都显得短暂。
-
-
以前总是觉得时间太长。不想消耗在玩乐上,因此时间显得很长;不想消耗在村里邻里的虚与委蛇上,因此时间变得更长;不想浪费在睡觉上,于是时间就像深夜的梦魇,拼命地跑,步子却迈不出一步。
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时候的某天,爹给我买了一把黑枣。
我贪婪地吃着,吃完了还想吃。我缠着他。
爹最后没办法了,只好把我扔的黑枣核儿都捡起来,说:“种上吧,以后就有黑枣吃了。”
我:“多久能长好啊?”
他:“几年吧。”
我趴在地上打滚:“时间太长了,我不要,我不要!”
他只好说:“别哭了,一年就好。”
我继续趴着打滚:“不行,时间太长了,明天就要它结果儿。”
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核儿埋在了墙角,留下满地打滚的我。
然后我就忘了。
时间很快,转眼就到第二年。
第二年春天,我在院里玩耍,偶然看见墙角伸出几株奇怪的小苗,长得很快很高,很显然不是常见的野菜野草之类,我没在乎。
不知不觉过些天,那些植株长大了些。
爹指着它们对我说:“看吧,这是你的黑枣树呢。”
我:“多久能结果儿?”
爹:“几年吧。”
时间太长了!我没耐心看着它们一点点长大。而且要几年啊,几年!那么久!
我把它们都踩烂!都踩烂!
我:“这不是我的黑枣树,我等不及!我不要它们!”
过些天,偶然注意到,又有一株黑枣苗长起来了,我懒得踩它。
它太小了,就像野草。
第三年的某天,偶然注意到重新长出的它变得粗一点,高一点。
后来几年,我偶然又注意到,它很壮实以至于冬天也有树干露出地面,到了夏天它过了我,过了门楣,甚至房子。
后来又几年,它郁郁葱葱,亭亭如华盖。
我每天都看到它,似乎它是生活的一部分——只是偶然才会想起,这就是那颗稚嫩的、xingn的、偶然的、忽视的小苗。
不过,十多年过去了,十多岁的它仍未结枣,我猜我终于忘了它是“黑枣”树。
-
-
现在突然想起它。在二十漫长而短暂的人生中,这偶然的一瞥终成了唯一的回忆。
时间好快。第一眼看它,它是一颗种子,第二眼看它,它是一颗大树。我不该瞧不起它,无论怎样,它是我的黑枣树,我的人生。
它在我时间的记忆里默默地生长。
但现在,它还要长下去,而我的人生即将结束,
显然我是做错了,错在哪儿呢?
我不该相信他人。
他人即地狱。
道德从最开始的时候是完美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邪恶的东西出现了。邪恶侵入了善良,裂痕慢慢在世间扩大。邪恶开始泛滥,越来越多的善良变成邪恶。丰饶的土地开始变得贫瘠,最终,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恋的了。地里的庄稼不可能抵过漫野的野草,因为庄稼只为了人们,而野草只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