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郑杏荣躺在地上,身上坐了好几个女人,个个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她的四肢被迫张成大字型,手脚全被按住,一个胖女人就坐在她的胸口,对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地抽巴掌,抽一个便骂一句:“臭婊子,让你勾引我老公,看我不撕烂了你。”
江落苏赶紧冲上前去制止,人还没挨到郑杏荣,却被其他两个女人挡住了去路。坐在郑杏荣身上的女人看见了她,气势汹汹道:“你是老板娘对吧?来看看你的好员工,这个姓郑的臭婊子跟我老公搞破鞋,被我捉奸在床,这样的人你竟然还要她,你也不怕你这厂子被她搅烂?”
江落苏这才明白对方下此狠手为何缘由,也难怪厂里那么多人会眼睁睁看着郑杏荣被打却不敢插手阻止,这种事谁沾上谁倒霉,更别说郑杏荣此时站在道德败坏的那方,触了车间里几位女性的雷区,就算那些男的想去帮忙,也会被各家的老婆拉回来,免得被“狐狸精”勾了去。
“不管怎么样,你打人就是不对,你赶紧从她身上下来,不然我报警了。”江落苏哪碰到过这种事儿,别无他法,只能拿警察来压她。
谁料那女人压根不当一回事,嚣张道:“你报警啊,你报啊,正好让警察看看是什么样一个烂贱货,要跑来勾引别人的老公,警察来了我照样抽她,当了婊子还怕挨打,我呸。”骂完更不解气,抓起郑杏荣的脑门就往地上扣。
江落苏被那声闷响吓坏,深知再不把这女人拉开,郑杏荣搞不好小命不保。她赶紧叫周兴伟来把拦住自己的两个女人拨开,周兴伟毕竟是小年轻,心思单纯,没那么多顾虑,果然冲上前推开了两个女人。江落苏离地上的郑杏荣不过一步之遥,却见坐在她腿上的两个女人又站起来了,一副要连同江落苏一并撕烂的架势,再次把郑杏荣阻拦在包围圈内。
地上的巴掌越扇越响,郑杏荣却像具死尸一样没有半点反抗,只在巨大痛苦下发出本能的呜咽声,让人汗毛竖起。江落苏自小在干架上没输过,可眼下这两个女人招式太野,纵使她身手敏捷也没能突出重围。好在这个时候江任杰从外面送货回来,看见了车间这一片混乱的场面,他心心念念的女神正被人压在身下扇巴掌,而他的宝贝女儿被两个壮如牦牛的妇女架着,寸步难行。江任杰从货车上一跃而下,拿起靠着墙的竹扫把就冲了上来,闭上眼睛挥舞神棍,虽然没有目标被命中,但气势逼人,吓慌了架住江落苏的两个女人,她乘虚而逃,一把推开坐在郑杏荣胸前的女人,欲将人扶起。
此时的郑杏荣早已被打得面目全非,标准的瓜子脸肿成了两只鹅蛋,嘴角鲜血淋漓,地上散了一地她被揪断的头发。她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江落苏,却又很快将眼神躲避开,像是个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孩子。江落苏想起她平日里打扮俏丽的模样,更觉得她现如今的样子凄惨无比,她伸手帮郑杏荣整理长发,郑杏荣因她的触碰猛然一惊,后从一片死气中突然回过魂来,捂着脸嚎啕大哭。
闹事的女人还在叫嚣,出口是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却被江任杰听了个真切。江任杰倒没觉得郑杏荣搞破鞋有什么可耻,他只是不甘心,凭什么自己这么一个优质黄金单身汉摆在这儿她看不上,却偏看上了面前这个死胖子的老公。看这胖女人粗鲁的样子,他很快脑补了对方老公的长相,心里大骂郑杏荣糊涂,更替自己鸣冤,他从头到脚到底差在哪了?
江任杰虽然想法颇多,好在没乱了阵脚,举着扫把拦在江落苏面前,誓死守卫身后的两个女人。车间里不知是谁看不下去偷偷报了警,警察适时出现,带走了郑杏荣和闹事的几个女人,连带着江落苏一起被拉去问话。
江落苏没想到自己头回进派出所竟是为了这档子事儿。民警做笔录时她把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民警见多识广,并未觉得这事有什么稀奇古怪。像这样聚众殴打的案子他们一年要接到好几个,大多是外地来姚城打工的中年群体,他们背井离乡,跟家里的另一半长久两地分居,为了排遣寂寞,不少人会在打工的地方找一个合得来又能陪伴自己的组成临时夫妻。可纸总保不住火,姚城的老乡把话传回了老家,家里的另一半便找上门来,定会闹得鸡飞狗跳。
派出所管不了搞姘头的事儿,只能口头教育了郑杏荣,要守住道德底线。但打人的那一方必须要承担责任,该赔偿的赔偿,该拘留的拘留,一个也跑不掉。处理完毕,江落苏欲打车送郑杏荣去医院,却遭到她的拒绝,她说外伤去医院也是浪费钱,还不如回家休息。
江落苏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便和她一起上了车。两人一路无言,抵达郑杏荣的出租屋,狭小的房间打扮得和她主人平日一样花枝招展,床头还挂着一串彩灯,粉色的布艺衣柜上贴着一张照片,是郑杏荣和一个男人手挽手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甜蜜。
江落苏指了指照片里的人,问:“是他吗?”
郑杏荣低头半天没有说话,江落苏知道她是默认了。她回头又看了一眼照片里的男人,长得其貌不扬,穿着朴素,一脸老实巴交相,是那种无论看几眼都会被认定是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丝毫没有江任杰身上的骚包气质,她搞不懂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也会做出背叛家庭的事儿,更搞不懂郑杏荣为什么会看上这种男人?
江落苏带着疑问十分肉麻地问了一句,“你爱他?”
郑杏荣突然抬起了低了许久的头,吃惊地望着江落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有什么爱不爱的,”她笑道:“两个寂寞的人做个伴罢了,他看中我漂亮,能给他洗衣服做饭,我们商量好了,只要不回老家就在一起过,他每个月给我500块钱,反正他老婆又不在,就做个临时夫妻了。”
这番话惊碎江落苏的三观,她来姚城这么多年,其实也见到过搞姘头的,只是她从前一直以为这样不顾道德都要在一起的两个人,一定是真爱无疑,却没想到廉价至此,不过区区五百块。
走出郑杏荣的小屋,闹剧结束,江落苏也逐渐清醒,她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像郑杏荣这样的员工,她要还是不要?
作为老板,她有义务约束员工的道德吗?员工的私人生活和工作到底有无关联?下次再发生同样的事,会不会造成更加严峻的后果这一系列的问题把江落苏搅成一团乱麻,她左右权衡之下,实在无法做出决定,于是干脆抛了这些乱糟糟的念想,继续回厂里盯生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