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缠住了吗?”靳询问道,他自然而然地走到段清茉的身后,极富耐心地替她握住那支小簪子,然后一点点顺着发尾梳下来。
段清茉没说话,她低着头也能嗅到靳询身上的水汽味道。
靳询希望此刻的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所以他的动作故意变得笨拙起来:“缠住的头发太多了,恐怕得费点功夫......陈昭昭说刚刚是有人推她,她才落水的,我已经命人将画舫围起来去查了。”
“你可有看到......你可有看到沈三?”段清茉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沈三与小花......就是今日和我们一起的小女孩,他们可还在画舫之上?”
靳询哪里不知道今日段清茉是和沈三在一起呢?
他在船上时,就看到了段清茉与沈三并肩而行,笑靥如花的样子。
他该是吃醋的。
可莫氏的所作所为,让他根本没资格在段清茉面前发疯。
“他们都在岸上。”靳询说道,“三公主已经去寻他们了。”
“你知道三公主?”段清茉诧异道。
“当年叛军攻入京城前,先帝便想送出李承雅出去与黄景谈和,但后来先帝还是舍不得李承雅,这才换了三公主李承歌。”
“先帝北逃前逼李承歌与驸马和离,将她与秦王留于京城与叛军谈和。”
“然而叛军压根没有论和的心思,斩秦王,辱公主,李承歌的驸马为了救她也死在了叛军手中。”
“李承歌不愿再当‘三公主’,自削身份做了这慈济堂的管事......这些事我都知道。”
段清茉听此,心生诧异:“留在京中与叛军谈和的,不是李承雅吗?为何会变成李承歌呢?”
“叛军攻城的消息来得突然,先帝本该是要带上李承雅的,但李承雅同先皇后置气,不信叛军攻城之说,这才被迫留在了京城......等她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时,已经走不掉了。”靳询一面说着,一面终于将那只簪子取了出来。
还没等段清茉反应过来,他便又拿起了帕子。
细软的乌黑发丝被他攥在掌心,那双杀人如麻、握刀提枪的手此刻恍若对待珍宝般细致地揉搓开那一缕缕湿发。
从发尾到发根,他好似比府中的婢子还熟练。
而段清茉这才明白,京中对李承雅的盛赞,不过都是为了皇室威严美化后的流言。
靳询见段清茉并没有拒绝自己的行为,心中浮起些许酸涩的苦意,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今日可喝腊八粥了吗?”
可正是这一句话,让段清茉推开了靳询靠近的身子:“王爷,我自己来就好。”
重新变得冷漠的声音让靳询的心一阵刺痛。
“我已经向皇上请旨,段家平反的圣旨不日就能下来。”靳询道。
提到段家,段清茉便猛然变得尖锐起来。
“我缺的是这一道圣旨吗?”段清茉道,“若是你要为段家平反,那陈家是不是也应该得到清白?若非陈颐安为了我请他的兄长为段家翻案,陈家又哪里会遭殃呢?”
“可我父亲已死,我的夫君已死,我的公公婆婆、叔伯叔母都已经死了。这圣旨有什么用?”
“你不要再同我说这些了,好吗?”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又被靳询的话刺痛,女子满头乌发披在背后,苍白的小脸上唯有一双蓄满泪的眼眸灼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