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本来是想回家补觉的,但禁不住孙熙然的热情相邀,也就答应下来。
孙熙然的家在十三甫,离永庆坊不远,是一栋带着小院子的两层洋楼。进院子右边有一个不大的鱼池,几尾挺着个大肚子的金鱼正飘逸地在水中漫游。
院子虽然不大,却种了两棵婆娑的荔枝树,现在正是挂果的季节,树上也己星星点点地点缀着绿中带红的荔枝。
孙熙然带着陈宣穿过小院子走进了客厅。这里是西式布局,用木制的沙发把整个客厅分成了会客厅和饭厅。家具看上去虽然略显陈旧,但非常整洁,布置得很简洁温馨。
看着这近乎现代的陈设,让陈宣懵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现代社会,及至看到穿着斜襟短袖上衣的女佣从厨房端出茶水,他才恢复过来,庆幸自己还留在这里。
“这是刘阿姨。刘阿姨,这是润胜的三公子贾廷。”孙熙然热情地为双方作了介绍,可见在他家里并没有等级之分,连佣人他也要介绍给陈宣认识。
陈宣连忙向刘阿姨拱手行礼,刘阿姨也笑着向陈宣问好,一切都显得很和谐。
看着孙熙然这没有等级的现代作派,陈宣心里怀疑,这个高大的老头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呢?
孙熙然并没有理会陈宣的这种小心思,而是热情地招呼他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走到楼梯口,抬头向着二楼喊道:“镶玉,来客人了,快下来帮忙冲调咖啡。”
“来了。”一道银铃般的女声从楼上传来。
得到上面的回复,孙熙然才笑着回到陈宣身边说道:“小女镶玉,冲咖啡手艺一流,等下你试试。”
这下可出了陈宣的意料,他现在身处的可是清朝中期,虽说广州城是全国唯一的通商口岸,人们的意识受外来思想影响,相对内陆城市还算开放,女子逛街购物等抛头露面的行为并不会招来非议。但让自己的女儿为客人冲调咖啡,却甚是少见,这不得不让陈宣侧目。
不一会儿,楼梯上传来一阵的脚步声,两个身穿西式长裙套裙的女子就下了楼,来到了两人面前。
两人中一个是中年妇女,另一位却是妙龄女子,她们长相差不多,皆是身材高挑,圆脸大眼,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隐隐透着一股艺范。两人唯一不同的是中年妇女脸上己经有了生活的沧桑,皱纹也己悄悄地爬上了她的额头。
“这是内子娴,是我在英吉利游历时认识的,后来下嫁于我,跟着我回到了国内。这是小女镶玉,你们年轻人,以后可以多点沟通。”
孙熙然向陈宣介绍了自己的太太和女儿,然后又向母女俩说道:“这就是我经常跟你们提起的洋流利,而且博学中外的,眼光独到的陈家三少爷贾廷世兄。”
听了孙熙然的介绍,陈宣自己觉得有点惭愧,因为在孙熙然口中所谓的眼光独到,只不过是他按照己经发生了的历史,通过自己的口表达出来而己。
“我们经常听到熙然提起贾廷世兄,这次见面,果然气宇不凡,确实是一个饱学鸿儒。”娴说道。
“孙伯母,还是叫我贾廷吧,我是后辈。”陈宣马上说道。
“哈哈,好的。”娴笑着答应下来。
“贾廷兄,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等下尝尝我冲调咖啡的手艺吧。”孙镶玉在旁边爽朗地说道。
孙镶玉一开口,那首爽的性格马上让陈宣又有了回到现代社会的感觉,作为一个清朝女子,很少会如此说话的。
‘这家人真的跟我一样,是穿越过来的?’陈宣心里再次泛起了这种疑问。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是孙熙然十几年的英吉利游历,还有孙伯母是当地的华裔,他们思想己经完全西化,所以教出来的女儿就没有了清朝时代女子的婉约吧。
陈宣的心很能藏得住事,他脑海里虽然己经转了好几个圈,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还是保持着惯有的微笑说道:“好的,我就一定要用心品尝。”
“好,贾廷兄,你稍等一会,我这就去冲调。”孙镶玉说完就站起来,向厨房走去。
随着香风飘远,陈宣这才惊奇地发现,孙镶玉长裙底下露出穿着薄底布鞋的一双脚,居然不是缠足的三寸金莲!
孙熙然夫妇也留意到了陈宣惊奇的眼光,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孙熙然首接问陈宣:“贾廷对我们社会强迫妇女缠足有什么看法?”
“缠不缠足都无所谓,只要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就好了,别人的看法无关紧要。”陈宣想都没想就随口回答。
陈宣的答案完全出乎夫妇二人所料!
如果陈宣回答妇女要缠足,那么孙熙然夫妇自然会很瞧不起这个年轻人狭隘的眼光;而如果他回答自己是一个反对缠足的人,两人又会认为陈宣是看到自己女儿没有缠足而故意说的讨好话语。
可现在陈宣的答案,完全符合夫妇二人己经西化的尊重人权思想,让他们马上对陈宣刮目相看。
“哈哈,”孙夫人再次爽朗地笑道:“跟着熙然回国快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国人有如此独到的看法。熙然果然没有说谎
,贾廷的眼光确实长远。”
跟这家人相处,陈宣觉得非常放松,也习惯了用现代思维思考事情,他也笑着说道:“太顾虑别人的感受,自己会活得很辛苦。倒不如按照自己喜欢的活法过日子,反倒轻松。”
“有道理有道理。”孙熙然拍着自己的大腿兴奋地说道:“贾廷前几年活得荒唐,现在自己打理绸缎铺,却把店铺经营得红红火火,不正是按照自己内心的意愿,活出了真精彩吗?”
‘卧槽,前几年那个不是我啊,我也想过那种夜夜温柔乡的荒唐生活,可惜害怕被陈老头赶出家门,行乞街头啊!’陈宣心里暗暗地想到,但嘴上却说:“让孙伯父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