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树没有搭理王胡子,轻轻夹马前行,沿着补充团队列慢慢观察和审视。只见高矮不一的队列中,有胡子都花白的老兵,有青涩茫然的少年。
都是破旧军装,绑腿打得长短不齐。背着的枪不是老套筒就是破旧不堪的汉阳造,还有背着鸟铳的。居然还有部分人枪都没有,就拿把铁锹或锄头。
这是几个意思?莫非打战还能顺便种个地? 赵长树失望得摇头皱眉。唯一让自己稍有点改观的,是队列后面排着的二十几辆马车,都套着马和骡子,终于确认自己面对的不是一群叫花子。
赵长树看着这群畏畏缩缩都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孬兵,眉头皱的更紧了。突然发现队伍中有个面容白净清秀的少年,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眼中竟还隐隐透出亲近之色。
居然还有人不怕自己,还想着和自己套近乎?
赵长树也好奇起来了,开口指着那个少年说道:“你,站出来说话。”他指着的少年正是周。
周快步跑出队列,站到赵长树马前立正敬礼道:“报告长官,补充团生周向您报到。”
赵长树是好气又好笑,这特么的生是个什么官职?只听过某某长、某某参谋的,这军队的官职也能这么乱改的?是不是还有特么的什么大将、谋士?
听着对方说着熟悉的乡音,好奇心更甚,开口问道:“哦?你是山西人?听口音像是离石一带的,怎么会到河南来当兵?”
“报告长官,我是离石县城人”周就把经历如实说了一遍。
赵长树一听动怒道:“这石友三就不是个东西,居然把手都伸到咱们山西来了,还敢绑咱们山西学生来当兵,下次我见到他,看我不唾他一脸。”
说完就微笑看着周说道:“你是国中的学生,那我就是你的学长了”居然就跳下马来,和周拉起了家常。
原来赵长树中学也是在太原国民中学读的,也是离石县人,只是他家是在距离县城约30公里的柳林镇,也算是周的老乡了。
呵呵,老乡加学长,这个关系就不一般了。他还把同是家在离石县城的警卫连连长张成也叫了过来。
张成一听就叫道:“周兄弟,你就是富源商号的少东家啊?那我以前见过你,你那时还小,但样子还在。你们家富源商号可是不得了,我爹都还在你们家做过工”三个老乡聊得更起劲儿了。
三人聊得开心,周围人却全傻了。王胡子等人是佩服傻了,这生真是天上飞的啊!混在一群老少中也不能遮住他的光芒。随随便便就和人家长官称兄道弟起来。赵长树那些部下则是看傻了,什么时候见过自己一惯威严,不苟言笑的长官,会像街坊大妈一样和别人拉家常。
赵长树最近烦心事不少,从山西出发以来各项军务都不顺利。他本是阎大帅手下头号大将徐永昌的心腹爱将,但是这次行动却把他的第六旅划归到中路军总指挥万选才手下。
他和万选才素来不和,接到命令后抵触情绪甚浓,迟迟不愿开拔。后来徐永昌亲自到第六旅来安抚,并承诺把第六旅作为中路军预备队使用,才使他稍稍安下心来,遵命开拔。
但一路上也受到了万选才不少刁难,说第六旅是预备队,要优先照顾一线部队,各种补给和配属的装备都是能拖就拖,有的干脆就不给了。让他刚组建不久的炮兵团都没几门山炮。
主力都在安徽的石友三,作为反蒋联军第四方面军的司令,早就下令留在河南的余部全部归入中路军指挥。
本来就都是些战斗力差的边缘部队。还被万选才把稍有点战力的几个独立团分给了嫡系手下,留给第六旅的都是补充团这样的货色,你说他能不郁闷吗?
所以郁闷不舒心的白马将军,今天看见周这个学弟加老乡,就像在一堆土垃圾中发现了一颗明珠,心情也就好了起来。他可不知道,周自从佛珠附体后,就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亲善的气息,让人一见就会顿生好感,天生自带魅力光环。
赵长树看看聊得差不多了,自己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好了起来,就笑着伸手拍拍周的肩头道:“怎么样,小学弟,到我军中来吧,就在我的旅部呆着,也安全些,等到战打完了,就一起回家。”
周其实也被赵长树的英姿风采所吸引,再加上确实想家了,看到家乡人倍感亲切。对赵长树的爽朗和关怀,很是感动。想着自己的计划,心里居然升起了有点对不起人家好意的心思。
不好意思的抓抓头说道:“对不起,长官,我是很想跟着长官走。但是我来补充团也经历了一些磨难,是团长和团里的大叔们救了我,这个时候离开他们,我心里会觉得有点儿过不去。就谢谢长官的厚爱了。”
赵长树听了更是欣赏这个学弟,开口道:“好,不愧是我的学弟,我辈军人就是要有情有义,不作忘恩负义之徒。这样,你们这个团打战是不指望了,这枪支弹药也就不给你们补充了。
以后你们就跟着旅部行动,就暂时担任旅部的运输队吧。旅部的补给运输就交给你们。张成,拿地图来。”说完,又向在旁边讪讪站着的王胡子招招手道:“那个啥团长,你过来,我给你们布置集结地和行军路线。”
王胡子这下是真的郁闷了,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看看对人家周,那是学弟长学弟短,又是拉拢又是照顾。
你再看看对自己,好歹是个团长吧?正眼都没瞧你一下,自己有名有姓的,怎么就变成了--那个啥团长了?这气憋着还得陪笑脸。
脸羞得通红说道:“长官,您就给生布置吧,我们都不识字,更不会看地图了。”
赵长树恍然大悟,原来生这个职位就是干这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