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的月光静静的洒在云床之上,一个少年盘膝坐在床上,他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月光下一道影子静静的站在窗外的凤尾竹之上,她一身翠色的衣裙,显得清逸飘摇,一道晶莹的泪珠挂在她如玉的脸颊上,一道纱窗隔着两人,但她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的痛苦,若只是一时一刻,只要意志稍稍坚定就可忍受,但这样无穷无尽的苦楚,纵然是天下第一等的硬汉也都受不住,可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硬生生的受住了,这种痛她虽是没有经历过,但有些事只听形容就足够可怕了,抽筋是一种痛苦但算不得可怕,但若是全身都在抽筋,连自己的舌头脚趾手指都在抽筋,那会是什么滋味,或许很少有人会明白,但重塑经脉的痛苦绝对要比全身抽筋要剧烈难捱的多,因为这是一种由内而外,无法排解的痛苦。
漫漫黑夜,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云别尘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汗透重衣,连眉梢都挂着汗珠,他静静地收功,睁开疲惫的眼眸,原本犹如深潭的眸子,变得黯淡无神,持续而剧烈的痛苦让人难以忍受,他慢慢站起来,但脚下一软就要栽倒在地上,这时忽然一阵香风涌动,一个俏生生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一笼寒月带着星光洒落在地上,几片花瓣慢慢随着佳人的影子飘落,一只温软的柔夷扶住了他,一双清澈如水的双眸看的他满身发虚,也只得顺着劲,赶紧坐下,?“?你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凝烟扶着他坐下,听他这么问,不由气道:?“?我为什么来?当然是看到某个人半夜逞强练功,才跑来看看?”?,云别尘见她口气强硬,知道她这是口是心非,这两天虽是在昏迷之中,但也察觉到,她曾经多次来看过自己,但总会悄悄离去?。
“是我害了你,我已经听木爷爷说了,要不是你用不知什么法子,将栖凰剑的剑气化入自己体内,他也不会恢复,你救了他一命,他让我代他谢谢你?”?,云别尘一阵哈哈大笑:?“?这个老头子,又不是天各一方,道声谢还要假手他人,当真是骄傲的人,就算是心里再感激,也不会说出来?”?,凝烟见他说的轻浮,微微一皱眉:?“?你要知道,他一辈子从没有求过人,也没向别人说过这句话,你救了他,自然也是救了我,救了红菱,救了、救了天机世家,若非是如此,他绝不会说谢谢的?”?,云别尘摸了摸鼻子:?“?我现在武功尽废,他说谢谢有什么用,不如给点真金白银,让我当个富家翁也好?”?,凝烟见他嘴角带着笑意,似乎这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但他眼底的闪过的一丝黯然,却让她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疼的喘不上气来;但听了他惫懒的话,还是忍不住一哼:?“?你知道什么,木爷爷他从不轻易许诺,一旦他要感谢你,你一定会得到很多的好处?”?,云别尘一听他这么说,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厌烦,哼道:?“?好处?你让他将我治好就是最得好处?”?,凝烟一听,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他已经牺牲的太多了,这本来不关他的事,都是自己害了他,云别尘见她哭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想去伸手为她擦去眼泪,但想到自己满手都是泥污汗迹,又将手缩了回来?。
“凝烟,你不必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当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木前辈阵法虽精湛,但对方也是阵法大家,没人主持的阵法,困不了那人太久,当时除了我,别人都不能动,我也只是自救而已,对了,星眸去哪了,自从醒了就没见它?”?,云别尘正说着一道小小的影子,一下子窜到他的怀里,亲昵的在他的怀里拱来拱去,他一看正是星眸?。
“你昏迷的这几天里,都是我在照顾着小家伙,他的饭量可真不小,一顿能吃两碗饭,看它小小的样子,怎磨吃得下这么多?”?,云别尘将小家伙抱起来,发现他又沉了一些,知道凝烟照顾的极好,也就放下心来?”?,凝烟看他兴致勃勃的逗弄着星眸玩耍,不由道:?“?你怎么不问问你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云别尘一愣:?“?我很想知道,但是我更希望别人主动和我说明白?”?,凝烟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中间涉及到天机世家的隐秘,他又是众人的救命恩人,若是他开口,势必会让旁人为难,到索性不问,旁人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更好,凝烟道:?“?那日你将剑气渡走了之后,木爷爷就醒了,说来也是凑巧,他刚刚醒转,司马凌风就破阵而出,他竟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找到了我们藏身之处,幸亏他看到木爷爷完好无损,也是惊诧极了,他并没有多纠缠,救了司马铮和李熊就走了,木爷爷也没有出手阻拦?”?,云别尘点了点头,两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一个因为破阵精疲力竭,一个剑气之伤初愈,也是无力,还不如各自退去,进退之间方显气度,他极为冷静的判断了形势,此时再缠斗对于双方均是不利,于是他只是救走了司马铮就退走了,但是这份决绝就让人胆寒。
“你的武功、、、”,云别尘微微一笑,“怎么?不是废了吗?”,凝烟脸上满是黯然之色,“都是我将你卷到这件事里,将你害成这样”,云别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凝烟一惊,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一下子躲开了,云别尘讪讪的缩回手,“你不要介意,武功还是可以练回去的”,云别尘一脸轻松的样子,但凝烟知道,他要想要恢复武功实在难如登天,甚至有可能一生再也不能练武了,这对于一个练武之人的打击实在是无以复加,凝烟怕他伤心,也就不敢再说,她知道云别尘与她不同,她虽是遭逢大变,但自幼却是天之骄女,从小便有大宗师教授自己武艺,自己多逢名家点播,又得奇遇才有今日的武功,他们相识日子虽是不长,但初遇他之时,他的武功尚且不如今日,每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却偏偏可以力挽狂澜,种种不可思议之处,艰难困苦之处让人唏嘘,但他却也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他精缜密谋断算无遗策,险些将对方的阴谋完全破解,他和自己一般大,只有十五岁,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十年江湖中必然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可如今这样的天才却只能沦落,愧疚之情登时不可抑制。
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楚,柔声道:“你别逞强,早些休息,我一定会为你想办法的“,说着轻轻一跃,跃出窗子,云别尘见她走远,本来淡淡的表情,忽然哈哈大笑,他笑得是如此狂放,两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也不知笑了多久,他才渐渐止歇,但已经是满脸的泪痕,他默默练了两个时辰的内息,但本来畅快的内息,变得艰涩无比,每运转一下就会痛彻心扉,以他的意志都极难忍受,以现在的进展,想要恢复经脉已是艰难无比,想要恢复功力,更是难上加难,即是以他的心智定力也不禁方寸大乱,心神险些失守。
不知过了多久,晨光已经笼罩在屋子里,云别尘打开一卷册,看的有味,这里的陈设极是考究,架当然也不是敷衍了事,每一本典籍都密密麻麻的注满了注解,云别尘一边看,一边在一张纸上抄抄写写,似乎极为认真;一位长须老者站在屋外,静静的看着云别尘,这的确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少年,不但是他的机变武功,更在于他面对任何逆境的态度,大喊大叫或者是悲愤交加都不能改变事实,冰火交击经脉尽毁已经是不可改变,与其悲伤失落,不如变通,练不了内功练外功也可以,练不了武功也可从,天无绝人之路,机会从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