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22日15时35分,南城下起冬日的第一场雪,今年的雪似乎来得早一些。
雪花开始如碎碎的纸屑从空中落下,逐渐变成鹅毛般的大雪。不消一会,整个城市落了一层白,建筑物、街道、道路两旁的绿植上的雪越积越多,银装素裹。
“三点三十五分。”
司玉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手表,然后双手迅速揣回兜里,跺着脚,缩着身子,将半张脸缩进围巾里,喃喃道。
她待在这里已经等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但她有的是时间,并不焦急,因为一定会有人来的。
咕噜咕噜……
此刻肚子不争气的叫出声。
司玉抬起头看着天空落下的雪花,心里有一个想法。于是站在屋檐下的她往前倾了一下身子,然后从暖和的衣兜里抽出自己小小的右手接过空中落下的雪,等到接的差不多后她迅速塞到嘴里,有点凉,没有什么味道,不过也算吃了点东西。她的小手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外冻得通红,她赶紧用嘴往手心哈了哈气,搓了搓手,然后迅速将手揣回衣兜里,全身缩在一起不让身体的热量散发出去,就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雪。
“夏珍?”
司玉头顶传来的声音有些不真实,夏珍?那应该是两三个月前她的名字,她用尽力气抬起头寻着那声音的主人。
长时间低头看着地面的雪,猛的抬眼看其他,眼前模糊不清,看的不真切,头还一阵眩晕。司玉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一会,来人的模样才从虚到实。
“我叫司玉。”司玉面无表情纠正他。
并没有意外,如果那个人来了才是意外。
是苏泽,她的亲舅舅,具体来说这也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苏泽有些尴尬,但还是用礼貌微笑来掩藏住自己的促狭,他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司玉。”
苏泽今年三十二岁,瘦高个,身材匀称,面容俊俏,眉清目秀,浓郁的卷气,是一个端正好看的男人,毕竟他们家的人长得都不错,同样那个人也是好看漂亮的。
苏泽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配着驼色的呢子大衣,笔直黑色的西装裤,显得整个人笔直修长,干净利落。他右手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左手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十岁的司玉看起来要比同龄人来说娇小一些,但模样却是数一数二的,尤其那双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睛。
她仰起头,微微踮起脚尖,让自己略显高点,让自己有点气势,也能让自己看上去不怯场。
事实上,在苏泽眼里,司玉的这些小动作有些幼稚好笑,但也只有这一刻他才觉得司玉才像个小孩,倔强的傻小孩。
“对不起,今天是锦的生日,所以……”苏泽说话底气不足,面露难色。
“没事,我说的要求她答应了吗?”司玉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她并不想听苏泽后面解释,因为那不重要。
苏泽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牛皮纸袋递给了司玉。
司玉上前接过有些重量的牛皮纸袋打开并认真点了点里面的东西。
雪不断地下落,落在司玉身上,苏泽不忍便将伞往司玉那边倾斜遮住了落下来的雪花。
“谢谢。”
苏泽瞧着十岁司玉的模样,无论是第一次见面还是此刻,明明是个小孩,表情、动作、言行却如一个老练的成年人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血缘的关系,他和司玉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两个完全陌生的人。
如果是作为一个有良心和爱心的陌生人他会同情司玉,或许他会喜欢这个孩子,但是如果是作为司玉的亲人,或者扯上关系的人,他可以说是打从内心嫌恶。
司玉的存在和她的过往是他们不能容忍与接受的,她会毁了他们目前的生活,摧毁他们现在来之不易的一切。
不止是她姐姐,还包括他,所以这恶人他们是做定了。
清点完毕,司玉舒了一口气。
“有打火机吗?”
苏泽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
“这是我的回礼。”
司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有些年头了,照片上是一个漂亮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八十九,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脸蛋带着婴儿肥,五官精致,梳着那个年代标志性麻花双辫,刘海被特意烫卷。仔细看看那照片上的人与司玉有着几分相似,尤其眉眼之间。
“奶奶说,这是他们给我的生日礼物,有了它我会获得新生。”
这是与那个人唯一有关的物品。
“从今天起,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照片被点,明亮的火光映在司玉眸子里,直到熄灭变成落在雪地一抹灰烬,很快又被落下雪覆盖住,连同她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