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醒把洗干净的碗筷递给古逐月,倚在洗碗台边看着他擦干:“我总感觉你并不是很高兴。”
“哪里来的感觉?”古逐月抬头看他一眼,又埋下去专心擦碗,“我自己倒没这个感觉。”
尉迟醒伸出食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这里来的感觉,而且一般还不会错。”
“我在想,”古逐月把帕子丢在架子上,拿着碗筷往储纳柜走,“天天这么在金吾卫里训练,什么时候是个头。”
“累了?”尉迟醒问他。
古逐月把碗重进去,关上柜门转身:“你有多久没咳了?”
尉迟醒回忆了一下,也许一个月,也许二十天,不过他没仔细数。实际上只要他不过于消耗体力,就很少咳嗽。
“总觉得是在虚耗时间。”古逐月说。
他本来只是觉得很闲散,闲散到有些发慌。
但尉迟醒把信给了他,他的心里无端就觉得很暴躁。满腔的烦乱无处宣泄,憋得他越来越觉得手头的事过去的都十分没有意义。
“走,”尉迟醒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教你写字。”
阿乜歆吃饱了,一身多余的力气没处使,又拉着容虚镜到院子里堆雪人。
但这回容虚镜说什么也不肯上手捧雪了,只抱着暖手炉坐在屋檐下的木板上,看着阿乜歆哼哧哼哧地来回跑趟。
阿乜歆把滚好的头放到身子上去,为了严实,还用手猛拍了几下。
“像不像尉迟醒!”阿乜歆一拍雪人的头顶,“慢吞吞绉绉,呆得像只鹅!”
容虚镜点头:“像。”
其实她并不知道阿乜歆叽叽喳喳在说什么,她原本在放空自己,阿乜歆突然提问,她只好给一个肯定的回答。
“真乖!”阿乜歆对着容虚镜竖起大拇指。
容虚镜身后的窗户突然打开,尉迟醒就在窗边,手里还握着一支笔:“下次你要说我的坏话,可以稍微走远一些的。”
“咦!”阿乜歆显然并不清楚他为什么在这里,“你刚刚不是猜拳输了,去洗碗了吗?”
“洗完了。”尉迟醒提笔,低头在纸上写字,“早就洗完了。”
古逐月坐在他旁边,学着他的姿势握笔,模仿着他手腕的动作让自己笔下的东西尽量学得像尉迟醒笔下的。
阿乜歆趴在窗台上,看着两个人写字。
尉迟醒的笔风很内敛,每一笔都细而挺,纤弱中却自有风骨。看似轻轻落在纸上的笔尖,实际上藏着深厚的腕力。
容虚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站在窗边低着头,但她只是盯着古逐月的手。
古逐月学到了动作,却没掌握到运力的精髓。他写出来的字和尉迟醒其实大致相似,但也只是相似。
就好比复刻来一张外在的皮囊,却忘了模仿内里的骨血一样。
少了一股意气,就失了全部神魂。
“若得朗月知我怀,若得青霜料峭开,
剪庭前树树寒枝,温酒后,
且撞杯尽饮,无须讨问,
江湖路远,何日,君再来?”
古逐月拿着纸张,逐字逐句读了出来。每一个字都能看懂,合在一起就懵了。
“什么意思?”古逐月问。
“意思不意思,并不重要,”尉迟醒那了一沓纸摆在古逐月面前,“觉得心中烦躁就练字,有助于修生养性。”
古逐月想说什么,抬头看了一眼阿乜歆,把差点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你不会就是练字练成了这个老头性格的吧?”阿乜歆指着古逐月面前的纸,她并不是很想听到肯定的答案。
“诶对了,”尉迟醒想起来什么事,“为什么你们念渡一的剑,会在朔州的巫神陵里?”
阿乜歆发现自己被两个人直勾勾地看着,她缩了缩脖子:“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我感觉,巫神,听上去不像是什么正派人物,不会是他抢过去的吧?”
“巫神,是犯了错的神。”怙伦柯不知何时站在了松树下。
松枝上忽然落下一堆积雪,打在了怙伦柯的肩头,但他没有拍下自己身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