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喜悦和悲伤一样, 是想隐藏也隐藏不住的,在你毫不知情时,你的眼神,你的嘴角,你的面部肌肉,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出卖你。不苟言笑可以做到,不形于色,真是要修炼到若干年,做到无欲无求,恐怕也很难做到。
林钊佑此刻的好心情就无法掩饰的,整个林家,木家寻找几千年,终于在今天,今天,传说中的火雀,此刻就躺在自己手里,他能不兴奋,能不激动吗?
至于火雀里究竟有什么秘密,他的确是全然不知的,几千年下来,代代人口口相传,传着传着,难免会走样,唯有“以血养之”这一条一直没变过。
用自己家人的血来检验火雀的真假,在这几千年里也无数次的试验过,每次都失败了,血滴上去,不过就是一滴血而已,而今天,他的血一滴上去,立即就融进火雀里了,这是个双向检验,既可检验火雀的真假,又可检验血统的真假。他在心里是多么地佩服自己的祖先啊,但是,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呢,他要回祖宅去请教长辈。
林钊佑喝了口茶,站起身,立刻马上,回到京城,准备回木多镇祖宅,迎面碰上送申掌柜回来的林悦龙,“月儿”他的心情无法平复,一把抓住林悦龙的双臂。
“爹,是真的吗?”林悦龙不可置信地看着激动得眼含泪花的父亲,知道这句问得有点多余,也是不由自主地就问出了口。
“月儿,准备回木多镇,回木多镇过年,林家要祭祖”。
马车里,申掌柜握着银票还是不太敢相信,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然后分出十万两是给东家的,另外四十万两是自己的,可是藏哪儿呢,藏身上,不安全,藏包袱里,更不安全,也不能像火雀一样伪装一下藏在头发上,申掌柜挖空心思想了好多种方案,最后还是用最土的办法,将自己的0万两缝在申旺的腰带上,上交东家的10万两缝在自己的袖袋里,快马加鞭往蕙城赶。
归心似箭已无法形容他此时急迫的心情。
五天四夜的时间,申掌柜就到了衡川城,同样住在昌隆客栈,嘱托客栈帮忙雇回蕙城的船,从衡川城坐船往蕙城,一路顺流而下,不出意外的话,五天便可到蕙城,比走陆路方便又省力快捷。
刚住下,宫里又发丧了,刚继位不足一月的新帝又薨了,真是个不幸的年份呀,皇帝都扎堆死,一波丧没守完,又来一波,新皇为彰显孝心,要为两位先皇守孝,故而下令,民间服孝期延长两月,害苦了生意人,没人消费,生意要怎么做。
而申掌柜被困衡川城昌隆客栈里十天后才雇到往蕙城的船,胆战心惊过了十天,总感觉所有人都在打他银票的主意,比当初怀揣火雀时更焦虑。
从衡川城上船,一路顺流而下,五天四晚,终于回到蕙城很快,皇帝即位,年号天启,国家总算安定下来了。
与此同时,林钊佑兴冲冲地收拾东西准备回木多镇,也许今后不会再来京城了,林家的伟业完成了,今后何去何从他还没来得及想,目前首要的事情是回木多镇,祭祖。
“通知木家,一起回木多镇,有大事要商量”
鉴于双重国丧期间不宜太过张扬,林钊佑和木钊全最后商定,天启元年清明节,林木两家在木多镇祖宅开祠堂祭祖。
若干路游鹰从关州林家别院出发,带着林钊佑的指令,通知各地的林家木家于天启元年清明,回木多镇祭祖。
林家与木家本是同祖同宗,同根同源,当年林艽立下簇规,林木两家要永世修好,形影不离,有林家的地方,必定要有木家,林木两家互通婚姻,女子可以外嫁,男子绝不允许娶进来,以保持林氏嫡支血统的纯正。
所以,林木两家就像一对孪生兄弟一样,到哪儿都是相伴相随。辈分排列也是一样,用以跟其他林氏木氏的区别。不论是留在木多镇祖籍还是离开木多镇另谋出路的林木两氏的子孙,大部分人在全国各地经营林氏米粮铺,木氏绸缎桩,虽然这规定对旁支要求没有那么严苛,但大多数林氏木氏都遵守着这条祖训。
到明朝万历年间,林钊佑和木钊全已算是族里年长的长辈了,林家还有辛字辈的长辈,而木家还有武字辈的长辈,往下,林家传到了康字辈,木家传至前字辈,前后相差近十辈人,家簇是人丁兴旺,事业发达。
散落在全国各地的林木两族的人,很快收到了家族通知,各自收拾行囊启程,要赶在清明前回到木多镇,参加祭祖大典,这是两族人的盛事,凡是子弟,没人愿意错过,死后能葬入祖坟,那是人生莫大的终极殊荣。
经过十几天的奔波跋涉,林钊佑和木钊全一行,终于在年关前回到了木多镇。多少年了,难得过个团圆年。
过完年,收到贴子的林木两氏族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还有些没收到贴子,但听到风声的,也是紧赶慢赶,纷纷往木多镇赶,绝不错过这次机会,林木两家祭祖一般都是在族长换界交接时才有的,几乎几十年都不开一次祠堂,而这次这么突然,族人们都敏感地想到了家族里必定有大事发生,每个接到贴子的人都满怀期待和好奇地往木多镇赶。
木多镇是小静山南麓的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仅有两万多人口,而这两万多人中,至少有一万伍千人是林氏木氏族人。
镇子背靠小静山,面对炎水河的一条支流沧洱河,可谓是依山傍水,镇子位于沧洱河的北岸,南岸是大片大片的良田,河上有通行的风雨桥,风雨桥不远处专门用于货物通行的石桥,河水量不大,水流湍急,水质清澈见底,还略带甘甜,木多镇人都是直接饮用河里的水,沧洱河九曲十八弯的流转后,于蕙城附近仍旧汇入了炎水河。
木多镇子有两条平行的街道,沿着河滩那条街道,以居民为主,路面铺着青石板铺,沧洱河水被引出无数个泄水口,流经每一户人家的蓄水池,另一条主街道,几乎全是林家人的商铺,一个小小的镇子, 人口并不多, 但是木多镇人特别富裕,没人能想象得到,这么个小镇,是如何创造那么多财富的。
主街道上有个半圆形广场,是镇民们的休闲娱乐的场所,逢年过节的各种活动,几乎都是在这个小广场举行,广场周围是林家人的商铺,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各种珍稀应有尽有,连皇宫大内没有的东西,在这里也能见到,广场正面便是林家的祠堂,林家的祭祀典礼便要在此举行。
全族上下男女老幼合计究竟有多少人口,没有具体统计过,接到通知回到木多镇参加祭祖的有一万多人,这其中不包括孩子和一些留守的妇女。木多镇无法接待这么多人,很多人家都在镇外搭帐篷,林钊佑又临时搭建一个棚屋,供人休息,算是暂时安顿好那些提前来的族人。
清明前一天,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对这节日倒是十分的契合,如今万历皇帝死了,泰昌皇帝也死了,过完新年,就要启用新的年号,万历没能活万年,泰昌也没能安泰昌盛,天启倒是个好年号,天启,天启,上天开启,上天启示啊,很好很好的意头。
林钊佑手持火雀,站在家族祠堂祖先牌位前,心潮澎湃,回想自己这一生,从出生至现在,心中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火雀,不仅自己找,如果找不到,这重担还将交给儿子找,他的女儿,只能嫁给木家的人,看看现在的木家,哪里还有好儿郎配得上他的月儿,现在好了,火雀找到了,林家木家都解除了这禁锢,女儿可以跨出这个圈子,去找她钟爱之人,儿子也不必再为找火雀而劳碌一生而无所获,而自己,将是林家木家最大的功臣,将享有无上的荣耀,被后世万年爱戴。
现在火雀找到了,关于火雀的一切传说都将在明天破除,火雀对林家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明天将一切都见分晓,林钊佑想了许多许多,什么宝藏,什么秘笈,什么长生不老,这些都只能是传说,而火雀隐藏的臣大秘密,将在明天揭开,他双膝跪下,庄严又郑重地给列祖列宗重重地扣了三个头,几千年的重任,在他林钊佑手上完成了,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他有了足够骄傲的资本,他无愧列祖列宗,无愧后世子孙。
京城,年仅16岁的新皇朱由校继位后,无心政事,只一心记挂他的木匠活,政务基本由宦官把持,后宫里奶娘客氏作威作福,原本该整顿的政务,一律懒得过问,任由宦官为所欲为。原先的锦衣卫骆指挥使,尚算是正直忠诚,一心想为新皇除奸佞,清小人,奈何力量单薄,金国不断骚扰边境,内忧外患,国空虚,朝廷极度缺乏银子。
锦衣卫署衙,骆指挥使正在听堂侄骆成功的汇报,“据属下密报,火雀已回到林家,林家人清明节即将举行祭祖大典,将火雀公诸世人”
“那又如何?”骆指挥使不以为然道。既然那是人家的东西,关咱们什么事儿呢。
“江湖传说那火雀中隐藏着巨大的财富,有极深的武功秘笈,还有长生不老的仙药,还有起死回生……”骆成功喋喋不休地说着。
“休得胡言乱语,江湖传言岂可当真”指挥使不耐烦地打断他。
“伯父,这些自然是不可信,侄儿也想去木多镇看看,或许那火雀真有什么秘密,不然,林家人何至于寻找这么多年”骆成功顺手把茶盏递至骆思恭手里,小心地察看着脸色,然后轻声说道。
“想去就去看看吧,别弄出什么事儿来”骆指挥使想着,人家的传家宝,外人又岂能染指,骆成功倒底是年轻人,喜欢凑热闹罢了。
“多谢伯父”骆成功欢欢喜喜一躬身,然后就回了自己的衙署,开始点人,准备出发。
杨慎还在,他手下的两个千户死了,这仇必定是要报的,虽然没证据,但杨慎就是确信是林家人干的,能不能夺回火雀是一回事,报仇又是另一回事。
蕙城,得到林家找回火雀,并要在木多镇祭祖的消息,程家兄弟并不意外,程南锐反而有些不解。
“爹,之前咱们不是和林家有约定么,火雀谁先找到归谁,那火雀的确是申掌柜得到,然后以50万两银子卖给林悦龙,故而,我们才返回蕙城的,当时不是给你汇报过了么”程令琪很讶异,才发生没几个月的事,父亲竟然全忘了,莫不是又像祖父一样。
“噢,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程楠锐讪讪地说,努力回想,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却又完全记不清楚。
父子三人在屋里说话,此时门房来通报,说有人送了帖子来。
来的人是林家游鹰林奇,送来三份请柬,邀请程氏父子于清明节前往木多镇,作为林家祭祀大典观礼嘉宾。
“这,为父年事已高,就不凑那热闹了,你们兄弟若感兴趣,就去看看吧,毕竟咱们家和林家今后要一直有往来的”
“既如此,那儿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