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好一家暂住的地方叫兰心阁,和其他宫殿比起来面积不大。两进三出的院子,以往多是用以嫔妃家眷进宫探望住的。
及笄礼后,宋不为并未携妻女及时离开,反被父皇给留了下来,还颁布特旨,允宋卿好随意出入后-庭,说是让她熟悉熟悉宫内环境。
父皇言下之意宋不为自是了然,却叫他头疼不已。
并非他不愿与皇家结亲,但宋不为已然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切莫说以后探望问题,光谈宋卿好行事说话,要想在这诡谲的后宫不得罪人长期生存,恐非易事。
这不,没几日,宋不为便因应念的事着急上火了。
他不知从何听说,燕会当晚,宋卿好出言冲撞了八皇子应念,大谈皇子与采女身份并无区别论,叫宋不为的心脏差点梗塞,扬言要请家法,收收她张扬的个性。
“如此口无遮拦,看来这个家,你是不想要了!”
宋卿好双手摸着耳朵,跪在软塌上做认错姿态,却不逃。少女青嫩的容颜,叫窗外开得极好的美人抓脸都羞愧。
片刻,一声清亮传出:“您打吧!反正这个女儿,您是想不要了……”
说着,余光给宋母丁氏递个眼色。
看得出,丁氏对这女儿更是溺宠,常年帮着宋卿好与宋不为作对,这厢也装腔作势地抹把鼻涕抹把脸,“既然圣上并未追究,那便不算什么大事,老爷不若饶了小卿这回?”
“哼,”宋不为持藤条的胳膊被丁氏抓着,伸展不便,却跃跃欲试地,“圣上睁只眼闭只眼,那是给我们宋家的恩德。可我若纵她继续肆意妄为,将来能惹多大的祸上身,熟知?!”
见软的不行,丁氏换了套路,恼羞成怒地用身体挡在宋卿好前边儿。
“那就先打死我吧,看来这个夫人,您也是不想要的了!”
一时间,宋不为的藤条是挥不下去了,只叹作孽啊作孽。
“扬手将藤条差点扔到天上去,着实好笑。”
我知道这些,还是听贴身宫女妙津转述的。
当日我从三哥处得几壶蜜酒。蜜酒并非寻常方式酵,而是数十种晨采的新鲜果子与蜂蜜混在一起,于适宜温度下酵百日所成。此酒入口甜香却不易上头,是女子饮用的极佳。我想起那夜在液池边,宋卿好偷酌三哥的烈酒被辣得吐舌头,这才吩咐妙津给她送去一壶,恰恰遇见宋老爷教训人。
“你登门时,可有差人禀报过?”
“回公主,妙津哪敢不得指示便私闯内院?”
我下意识捏着骨梳展了展尾,“那这宋不为确有几分心智。”
他哪里舍得真对宋卿好动手,分明演给下人和妙津看,想通过宫人们的嘴,将话传到父皇和众宫妃皇子耳边。
“小女在家跋扈惯了,行事不知轻重,望陛下见谅。”
果不其然,黑白不提的父皇早已耳闻这件事,榻中央的人略略一笑,“实属平常,顽劣程度比起当年的扶苏来还差得远。”
养心殿内,我按例去请安时将好听见这句,面上仿佛铺了八-九层胭脂,立时红得不行,还被多嘴多舌的五哥打趣,“六妹小丫头时候对什么都兴致勃勃,连我和几位哥哥都常常被她呼来喝去当玩耍对象。近几年也不知怎的,如何招惹她都不生气了。”
父皇笑骂一句,“贱皮子。”却真的抬眼瞧着我,要个说法。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宋不为行礼道:“公主天生慧根,到一定年纪便如芙蓉出水,落得懂事可人了,小女哪敢与之并论。”
不动声色为我解了围,令我大大松口气。
由此可见,宋不为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很厉害,具备所有商人应该具备的条件。
可惜,终是高估了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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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卿好冲撞皇子事件看似过去,实际尚有余威,毕竟我那位五哥哪是肯息事宁人的主?
拱廊夹道上遇见,二人竟当着宫人面堂而皇之动起手来。
据说是五哥先招惹的,他赖在拱桥中央就是不走,还吩咐下人一字排开拦住宋卿好去路,美其名曰:“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不想看你。”
那时的宋卿好养尊处优惯了,不太明白权利究竟意味着什么,即便面对皇子也忍不下这口气。
五哥被三言两语激怒,“你可知在对谁说话?不知好歹的黄毛丫头!”紧接着出掌成风,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宋卿好的随身侍女见势不对,慌慌张张跑来扶苏殿向我禀报,等我赶去现场,那两人已经从拱廊打到了液池亭中央。
我不太懂武功路数,但也看得出宋卿好的功夫俊秀,至少比我这样的三脚猫强多了。若放在战场,也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色。
遥看少女以水袖做剑,袖长四五尺余,灵活地在五哥身体四侧缠绕。凉亭周边飞花起,被水衣裹了藏在袖中,一招一式打出来仿佛有香味似地。
我怕事情闹大,赶紧运气上前去劝架。脚尖刚点在石子上,便被少女另只水袖纱迷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