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圆既然已答应去授课,那便不能继续在陈府里蹉跎。
住柴房的一个月,她本身以为白日能多多少少空出时间。
但如今一瞧,陈府个个豺狼虎豹,哪个不想趁着她势弱,光明正大地踩她这个无才无德的大房夫人一脚?
除却同柳引才商议的时刻,怎么会有其他时候去授课?
如此,便只能去寻陈扶上,让他向陈夫人说情了。
只是……
想到落雨时,陈扶上满身淌水,却突犯癔症的模样。
祝圆有些发怵。
她方才便同柳引才举止亲密,触犯陈扶上立下的莫要另生事端的规矩,并且还被他误以为觊觎他。
即便是为了不叫公主生疑,陈扶上还会助她吗?
踌躇再三,祝圆还是一咬牙,就过去了。
都是为了任务,大不了脸皮厚些。
反正一年后,便老死不相往来了。
*
关禁闭的这些日子,陈扶上给自己安插了抄写佛经的作为。
只是他的心莫名很难静下来。
因为祝圆这个粗鄙奔放的姑娘,给他密不透风的人生中,带了一丝亮光。
比如手旁这只青花瓷管笔,是她从恃宠而骄的陈异安手中夺过来的,再比如前些日子,祝圆制止母亲将功绩匀给陈异安的行径了。
按照陈扶上的性子,他铁定不会叫笔空着,不论多珍贵。但如今,陈扶上却将管笔安安稳稳地放在檀木盒里平躺。
因为他变得纠结。
不安分的心思仿佛要冲破表面上的平静。
她就似是一朵在山巅上顽强的野花,明明他是个难堪平淡的土壁,祝圆也非要给他增光添彩。
无用又赤诚。
这是母亲没有的,也是禄七公主没有的。
母亲对他严苛,他知是爱,但成人后却怀疑,怀疑只是母亲证明自己的工具,二弟才是她最宠爱的人,次次相护,不论其闯下多大的祸事。
而禄七公主,在乎她的爱情,她的亲情,她的名声。对他,却只是时有时无的占有欲,高高在上。
祝圆的鲁莽仗义,可能是见色起意,却是陈扶上最想得到的直白地护着,只是出于本心的仗义。
可偏偏今日,因为柳引才的出现,她对他又从极具的热情,明晃晃冷淡下来。
陈扶上知道,自己对祝圆绝对算不上喜爱。
这只是一种复杂的占有欲。
他很唾弃自己。
心性不稳,佛经便可定心了。
似乎是日思夜想,毫无声息。
经历过千百种思绪后,陈扶上吁口气,发丝缠住叆叇的细绳,打算去整理一二时——
抬头,却见到了躲在屏风旁,笑靥如花的祝圆。
就似是新婚次日,在一旁偷听的祝圆一般,不守规矩,润物细无声。
现下已然入夜,蝉鸣阵阵,不绝如缕。
祝圆尽力扯出大大的笑脸,但又保持极远的距离。
陈扶上清润的眼眸,盯了她许久,使得祝圆不仅发毛。
祝圆只觉,尴尬,实属尴尬。
就当祝圆要打破静谧时,却见陈扶上不易察觉地勾唇一笑,却转瞬即逝。
他恢复漠然的模样,考究的做派,道:“已然入夜,不回柴房待着,跑我这来作何?”
祝圆只当夜深露浓,看错了。
她清清嗓子,扭捏道:“陈公子,有桩事,想求您。”
陈扶上低头:“何事?”
祝圆:“母亲安排的活太过苦闷了,我知错了,受不了这苦,能替我求求情吗?我可以在柴房住,但白日莫要安排活了。”
这很符合她在陈府无才无德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