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它放哪儿了?”
“医院的窗台上,每天陪我一起晒太阳。”
在徐缓的请托之后,伊莫又隔了一个多星期才将仙人掌交给了他祖父。期间,徐缓虽然没再提起,但伊莫始终为一直抽不中而忐忑不安。她只好给他捎个口信,说最近太忙,等有时间了再去替他兑。
“搞得你能和它一起做光合作用似的。”伊莫为着他这份天真,微微勾起了嘴角。
小镇秋日的阳光洒落窗台,白色纱帘在微风中起伏,少年与他心爱的仙人掌,像极了巨幅风景画中的一角。只可惜这静止的画面里,没有动人的涛声。
“不用光合作用我也能长大好吗?还长得比它区区一盆仙人掌快多了。”少年佯装不服气。
哦,你不是爱它爱得要命吗?怎么又“区区”了?麻辣烫的味道顺着被点的记忆在舌尖肆虐,胃里又一阵隐隐翻腾。伊莫抬手捂住嘴。
旋即她心念一转,徘徊于“长大”一词的回音中。长大……长大后的徐缓会是什么模样?会比现在更高挑,比现在更帅气,笑起来的浅浅梨涡会更深?大概是十五岁的徐缓太过鲜明,伊莫提起无形的笔在脑中描绘了好几次,却都只能勾勒出一幅缺少细节的朦胧轮廓。
想象不出来,他长大的模样。
“我就说你该去买彩票,手气这么好。”
“那是。”伊莫挺胸昂头,电话线随着她扬头的动作微微一颤,“我可是有佛光护体的人。”
其实所谓佛光,只不过是她脖子上挂的佛形玉坠罢了。小时候多病,外婆特意去寺庙里替她求来的,穿了根细红绳,便一直戴到了如今。
不过徐缓那厮还真信了那盆仙人掌是拿他的积分卡一次抽中的,真叫伊莫好笑。
吐则吐矣,这吃倒没有白吃。
为了你心中的晴天,我可以驱散全世界的阴霾。
暮秋的黄昏,铅云敛了日光,层层叠叠布满苍穹。不时一阵冷雨秋风,翻卷着水泥地上的残枝败叶。
逢上这样大的雨,撑着伞是骑不了自行车的。伊莫索性收了伞,套上在校门外刚买的雨衣,跨上自行车往镇西动身。骑出一小段,她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忙回过头,确认好包严严实实裹在雨衣里之后,她才放心地出发了。
徐缓的笔记和习题要是打湿了,可大事不妙。
被雨水淋透的路面相当湿滑,浓浓的雨雾穿街走巷,笼罩着前方的道路,乍一望去,不甚清晰。
伊莫不得不放慢速度。在这种天气里摔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再拐上前方的一段坡道,就到他家了。无数次的往来,伊莫对这条路熟悉得一如自己的回家路。伊莫双手握紧车把,身体自然驱使着转弯。不料,刚拐过电线杆,迎面一辆自行车便从坡道上方冲下来,双方见状都来不及反应,尖叫混合着巨响过后,周遭恢复了片刻死寂。
“你没长眼睛啊?!”
烫着时髦卷发的中年女人护着腰从地上爬起来,雨衣上的泥水直往下淌。女人脸部肌肉颤动,几绺湿发贴在唇角,龇牙咧嘴地怒吼。
伊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摔了个透心凉。后背被脊硌到,疼得她瞬间涣散了心神。薄薄的雨衣被钩破,雨水浸了满身,冰得她一个激灵。听见大妈的吼声,伊莫也顾不上疼痛,撑住地面艰难地站起来。
“阿姨,对不起对不起!”伊莫两步上前,想帮女人扶起倒地的自行车。
“别碰!”女人一把推开了刚要弯身的伊莫,扯开嗓门不依不饶:“现在的学生,吊儿郎当,在路上骑个车都神气得了不得了是吧?读到脚心里去了?”
伊莫被掀得向后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到电线杆上,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雨水从睫毛上不住往下滴落,伊莫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这才看清中年女人的脸。
伊莫微微蹙了眉,冷下语调:“你说什么?”
“我说你横冲直撞没教养!”中年女人怒目圆睁。
“你长眼睛了?长眼睛了还能下雨天骑着自行车在斜坡横冲乱撞?你爸妈才没教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