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叫不出名字的洗发水的味道。馥郁如栀子,却又比栀子淡了许多。
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习惯。
那是齐东玥成为她同桌的第一天,伊莫胸腔中翻涌的感受。
“我的参考有点多,如果不小心挤过三八线占了你的空间,直接把它们推过来就好了。”
“没关系,烧自己照亮别人,反正我没那么爱学习。”
齐东玥睨着她笑。那样好看。
伊莫瞅瞅自己的参考,还不及齐东玥的一半厚。正常人此情此景之下应该萌生的心虚和害臊,伊莫一样都不占。这就是为何她成了何翼凡的哥们儿,而齐东玥成了圣光女神的原因。
说到何翼凡,伊莫迅速瞥了他一眼。他向徐缓炫耀着昨晚的游戏战绩,口若悬河,似乎一切如常。
表里不一,多么容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这道题选错了,公式没代对,应该是D。”
齐东玥收拾桌面的间隙,不经意间扫到了明天要交的物理小练习。
伊莫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
6月日,在距高考还有整整一年的日子,誓师大会在烈日下轰轰烈烈展开。
四中的教育理念是——哪怕你只是帮妈妈刷个马桶,也要比别人先比别人快。
只可惜许多孩子为了鲤鱼跃龙门,从来不刷马桶。
演说家西装革履,在主席台上指点江山,表演着传说中的催眠秘术。一个男生被催眠“成功”后,直挺挺横躺在两把相对摆放而稍有距离的椅背上,活脱脱一具人形石膏。
“他一开始不是讲时间的合理利用吗,怎么偏题偏得神神叨叨的?”
朴之予拿胳膊肘捣伊莫,声音巨大无比。她向来如此没轻没重。
“不知道,可能是讲到半路自己把自己催眠成功,失忆了吧。顺便再给我张卫生纸。”
伊莫双手在眉梢上方搭小帐篷,汗流不止。
“玄乎。”朴之予从兜里摸纸,“省着点用,弹尽粮绝了。”
朴之予再也听不下去了。
演说家的小把戏赢得一片叫好声,好端端的誓师大会也逐渐误入歧途。演说家备受热烈掌声的鼓舞,正要招募下一位志愿者时,朴之予拍拍裤子上的草茵,大步走上去。
话筒交到朴之予手上,演说家满含笑意,幻想着她会什么说出捧场的话来。
“我说大师,您有功夫在这儿催眠,还不如让我们回去多睡会儿觉得了。”操场上一片唏嘘,连睡着打呼噜的都被同伴拍醒看戏。“您不是说过吗,要合理利用时间,大家现在学习这么累,正好又是太阳这么大的时候,实在是没精神听您吹牛皮。”
演说家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相当精彩。朴之予还想继续谴责第二回合。校长忍住了脱下皮鞋抽人的冲动,跑上来劈手夺过话筒,关掉开关,指着朴之予的鼻子一顿痛骂。
“我只是代表了所有同学的心声,实话实说放在哪个年代都没犯法吧?”
朴之予双手插兜,抖腿,一副混小子模样,泰然自若。
校长更加火力全开。
伊莫身后传来隐隐的偷笑声。听而无遗,关掉话筒实属自欺欺人。
齐东玥悠悠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咬字清晰的清亮嗓音在夏日膨胀的空气中层层漾开。
“校长先生,我觉得朴同学说得十分在理,如果您骂人的嗓门再小一点的话,估计我都醒不过来。对于可敬可爱的大师先生,我的第一条观点是……”
大师先生被气走了,校长先生一跺脚追了上去。那般壮观的场景,以“日剧跑”形容之也毫不为过,两个大男人当着全校的面你追我赶,滑稽绝伦。
那一天,校长先生冲出去前扔下的话,好长一段时间风靡校园。
“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座位对调。
齐东玥换到了伊莫的右手边,而朴之予被迫与齐东玥的前同桌为邻——全世界最沉默寡言无聊无趣的女生。由于极少开口,几乎没有人记得她说话的声音。
全班最“顽劣”的主与全班最沉闷的人胳膊碰胳膊,一如飙车族遇上了消音器。
朴之予好可怜。
耀耀扬着“这下我不信还治不了你们”的促狭笑容,得意洋洋监视两人搬。
“你和朴之予可真像姐妹。”
伊莫回想着砸誓师大会场子那天的情景,两个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场重叠在一起。伊莫觉得好笑。她们身上最大的差别,可能当属于头发的长度。
“我跟她?开什么玩笑。”齐东玥扭曲出一副“你竟然说我像男人”的惊愕表情,耳饰细长的流苏轻轻摇曳。“恐怖故事。”
“这话我原封不动地问过朴之予,”伊莫得逞一笑,向齐东玥眨眨眼,“你们的回答也像亲姐妹。”
“我们是有始无终的敌人,只是偶尔惺惺相惜。”
“不。同桌的前同桌,就是同志。”
“那你让她把美术班的时候,给我撕得稀巴烂的画册先赔我,咱俩再协商兄弟情义的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