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次接了谁的单?” 在拽布鲁诺上舞台的时候,克雷顿不忘问他这件事。 “你认得我?” 这个问题让布鲁诺心里一惊,他试图甩手停下,但狼人的力气显然比他大得多,几乎是把他拎到了舞台上。 “的确如此,不过你不用知道太多。” 克雷顿一拍侦探的背,力量大到让他前冲两步:“帮个忙,一会儿就放你走。” 布鲁诺转身看他,眼神向上扫过他的头顶,然后又一路向下。 “怎么了?” 克雷顿故意拿腔换调,免得叫他认出来。 就算现在的形象不是自己决定的,被人知道这件事还是相当丢脸。 然而布鲁诺打量了他一番,随即一脸古怪地叫破了他的身份。 “是克雷顿·贝略?”他随即通过对方的微表情确认了这个猜测,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抢进两步,激动地伸手在克雷顿身上来回摸索,确认着某些存在: “这个身高和衣着,发色和眼睛,我就知道是你!但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目测的第一感觉是你比我矮,但平行的视角高度又表示结果不是这样。手掌的大小也和视觉传递的信息有所偏差,还有胸部好吧这是真的,你肌肉还真多这是使用了什么魔法吗?” 布鲁诺从来就是个迷信的人,对于超自然现象一直抱有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他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这下克雷顿也不好瞒下去了,摊开手:“真是个好问题,可惜我也正想找人问呢。我自己可办不到这件事。劳您大驾,帮我找出这个形象改变的原因。” “所以这里真的涉及到魔法?”布鲁诺退后两步,让舞台的景象在他眼中缩小,完整地容纳入视野。 他要记住这里,这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这个反应出乎克雷顿的意料:“你接了什么任务,雇主还会和你讨论魔法?” “我不能说,而且说出来你肯定不信。”布鲁诺下巴一抬:“那可是个大人物。” “还能是市长不成?” 侦探实诚地否认:“倒也没有那么大。” “那我们之后再聊,现在我们动作最好快点。我刚刚开了枪,治安官说不定就要来了。” 既然布鲁诺对超凡现象适应得很好,那克雷顿也不用多说,直接拽着他往后台走。 “我刚刚举行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魔法仪式,这就是我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像个女人。但是仪式中所做的行为都没什么了不得的,都是教会平时做活动时公众能看到的,我怀疑是其他的东西在起效,现在需要你帮忙把影响的源头找出来,我好解除这个状态。” 克雷顿不知道这个效果会持续多久,要是是永久性的那太可怕了。 “你是为了解除这个效果?”侦探不用催也开始走在前面,他伸出手,手指在粗糙劣质的壁纸上划过。 “不然呢?” “我其实觉得还挺好,你现在可真称得上是个美人儿了。”布鲁诺调侃道。 贝略是个曼西斯姓氏,意译成多恩语就是“美人”的意思。 他这么说可没有半点敷衍,要是克雷顿能看到自己现在的形象,也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黑色自然卷曲的半长发在肩膀垂下,更衬托出皮肤白皙;饱满额头之下是挺拔的鼻梁和艳丽的红唇,神秘感中带着自信。最惊艳的就是那黄褐色双眼,水润得像碧玺石,在暗澹的光线下也闪闪发亮,彷佛蕴含着澎湃的野性。 他诚心诚意地告诉克雷顿真相:“现在的你就是去舞会里声明自己只做壁花(指在舞会中不和人跳舞,躲在角落里自行其是的孤僻者),愿意主动邀请你的人也一定数不胜数。” “你别他吗恶心我了,快点找线索。”克雷顿抱着胳膊催促布鲁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 在经过化妆室时,他看了镜子,里面的模样根本没有变,说明这是一种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的幻术。但他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虚幻形象,但也知道幻象里是没有自己心爱胡须的容身之地的。 布鲁诺在一间一间房间内检查,那本笔记也在检查范围之中。 他读完笔记,回头问克雷顿:“你听说过逆十字法吗?” “我没听说过。” “想当然的,因为这种做法相当亵渎,且只对宗教仪式起效。” 他把笔记拿在手里晃了晃,克雷顿只好做出求教的态度来:“你说吧,我很感兴趣。” “很简单,就是把你之前做的仪式反向再做一遍,但是祈祷的部分保留,但对象改成恶魔或者别的异教的神,然后
就能把仪式效果解除。” 克雷顿将信将疑,布鲁诺在此之前没给他留下过神秘学专家的印象: “你确定它有效?” “不妨一试。” 布鲁诺耸了耸肩,反正变成美女的人又不是他。 克雷顿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而且这个做法隐约有听说过。 要是能恢复形象,也就不必在意后面治安官上门的事了。 于是这位披着美女幻象的狼人立刻退出去,回到舞台,逆时针沿着舞台边缘绕圈,心里对着唯一叫得上名的恶魔克拉拉祈祷。 他完全没有感受到有亵渎感,反而因为祈祷的对象是克拉拉,心理还觉得有些滑稽。 转圈,祈祷,抹油,涂盐,香薰,熄灭蜡烛。 当流程整个逆转,再次做到最后一步时,随着白蜡烛的火焰熄灭,克雷顿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也重新摔落下来。 真的有效! 他对着手掌皮肤下的血管看,兽性代表的黑色重新沉寂下去。 张嘴喊了两声,回音也变回了男人的声音。 克雷顿跑到后台,找正在履行私人委托的侦探确认自己的形象是不是也变回去了。 布鲁诺手里正拿着瓶瓶罐罐,检查化妆室镜面后有没有藏私人隔间。听到招呼声,他回头看克雷顿,随即很失望地摇了摇头。 “还没结束吗?” 克雷顿右手捂着额头,心情沉重。 侦探手里还拿着东西,像一只伸长脖子的树懒那样颓丧道:“不,我只是觉得刚刚那张脸更好看,可惜以后见不到她了。” 知道他关心的是这件事,克雷顿立刻改换了态度,冷面相对: “你想变可以自己变。”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前台传来骚动,舞台再次咯吱咯吱地想起来,声音的嘈杂显示来者不止一个人。 “谁在里面?!出来!”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布鲁诺娴熟地把舞女笔记塞进自己怀里,然后伸手拉克雷顿。 “治安官来了,我们躲一下。” 就算刚刚被目击到的开枪罪犯是一个女人,看似和他们无关。但他们两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俱乐部后台同样是一件需要解释的事。 “不用躲。” 克雷顿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治安官徽章别在胸口。 “你怎么又成治安官了?” 布鲁诺睁大了眼睛,他对克雷顿的认知还停留在对方编织的“执行军队机密任务”的形象里。 治安官虽然同样是武力机构,但两者绝不兼容。 治安官的自由度就决定了上级不能随时随地找到自己的下属,这在很多情况下是致命的缺陷。 “人生就是这样跌宕起伏,成为什么都不奇怪。” 克雷顿发出一声感叹,然后扬长出门。 两个别着银星徽章的男人正端着枪站在挂起帷幕的舞台前边,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 毕竟犯罪者可能已经离开,也可能还留在舞台后边拿着枪械伺机埋伏。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克雷顿正从帷幕后面走出来,这个动静更让他们神经紧绷地举起枪。 “嘿,别激动。” 克雷顿第一时间举起双手打消他们的敌意,然后又放下一只手指着自己和对方款式相同的徽章:“我比你们来的更早,可惜那个枪击犯已经跑了。” 在目击证人的证言中,射击他人的犯人是一个漂亮女人。 这两名治安官看了看克雷顿的胡子,轻易地抹去了他的嫌疑。 他们放下枪口,甚至宽慰克雷顿:“贫民区就是这样,稍微不注意,连耗子都能抢下口中食。” 克雷顿应和着他们,又编了个“自己是舞女熟人,正在帮她们清点损失”的理由,这两个治安官便识趣地离开了。 等地下剧场恢复寂静,布鲁诺刷的拉开帷幕,走出来看: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以后我要是因为非法持枪蹲大牢可得靠你了。” 克雷顿回头看他,对声张违法犯罪的行为避而不谈:“你找到那个仪式的问题了没?” “当然找到了。我一直是专业的,而且它藏的位置相当明显,我倒好奇你为什么没找到。” 布鲁诺斜伸出一条腿,用鞋尖磕了磕舞台地板,地板就很识相地响了起来。 “舞台是空心的。” 克雷顿皱眉:“舞台当然是空心的,不然要耗费多少木头?” “但是一般舞台不会这么响,不然连音乐声都会盖过去
。” 布鲁诺转身,从克雷顿看不到的拐角拖出一块长木板:“这是我在某张床的底部找到的,你看看它的材质和颜色。”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克雷顿也注意到了这点。 这块长木板的属性和舞台地板一致,它正是从脚下的某个地方抽取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