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厉的眼神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大胆而袒露,丝毫也不掩饰自己肆无忌惮的敌意。那男人却毫不在意的笑,一副快意恩仇的愉悦模样,指着远处梁风消失的地缘道:“何如,杀之而后快否?”
“我们既然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生死可言。我秦厉承认此生杀人无数,但我终究是要死在战场上的人。我不管你是个什么怪物,肚子里有什么三七二十一的就直接吐出来,戏别那么多。”
那男人嗤笑一声,笑容邪魅:“怎么,想打架?”
秦厉目光冷冽,粗布宽衣为阵阵腥风刮起边袂,他古铜色的干净皮肤上印着点点血痕,平静而郑重的伸出掌心,仿佛作出了一个邀请的姿态:“是男人的话,尽管来吧!”
红衣男子脸上的嘲讽更深,他默默摇着头,墨样长发的梢在空气中优雅划过,男子笑意不改,伸出五根修长的指头,并着往脸上一放,不以为然道:“这话我不爱听,我才不要当什么男人,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怪物这个品评甚好。。”他懒懒的走到秦厉身边,狐狸眼里清澈见底,带着不容拒绝的好奇打量着他,一边绕了个半圈,脚步散乱,似漫无边际的踱着,道:“像我们这样的怪物,一般只和怪物打架。再不济也不能和人打。”他上下左右嫌弃的瞥了秦厉一眼,气死人不偿命的翻着白眼道:“你呢,有点太弱了。”
“不试试怎会知道?”秦厉冷冷问。
那男子无辜的拼命瞪着狐狸眼,却只撑出了个玄月形:“你会什么?你能像我那样,隔着那么老远,把那个婆娘推下去吗?”
秦厉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眸子涌动着山雨欲来的愤怒。那男人看着秦厉的眼睛,“哼”了一声,傲气冲天。他思忖一瞬,将两手一拍,郑重道:“也好!本小王倒也欣赏你这条汉子,刚好我也好些时候没动弹了,今天莫不如见见血,就拿你这汉子来开个头,好喂喂我这鬼寒刀。”
言罢他将身上鲜红的长衣一脱,露出里面蒲桃青色的大袖。男子的眼神一变,将左手结印,顿时散出些许黑气,直教人胆寒。秦厉毫不畏惧的一笑,朗声道:“怎么,又要用你那娘们儿样的小手来弄死我?”男子脸色如常,傲声道:“差矣,弄死你,本王动动嘴皮子也够了,但是今天,本王偏要让你,给我那饿狠了的刀魂喂上几口腔子血。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本王就让你,像你们那边戏里说的那样死。”
“想搞死我?没那么容易!”秦厉单腿俯深蹲好,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双目如炬的攫住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怪人。
那男人一伸右臂,一道红光雷霆闪过,仿佛要将这无日黑空劈成两半开来,远处黑雾中那些缓慢行走的长队幽魂,似被这道赤焰般的红线唤醒召唤,顿时变得亢奋躁动,肢体扭曲着,向这道冲天红光飞蛾扑火般的踊跃冲来。
男人哈哈一笑,低语道:“来吧来吧,多来点。鬼寒的刀魂,饿了太久了。”他指着冲天红光,冲着秦厉道:“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刀,汉子,你仔细瞅瞅,它是不是很美?”未等秦厉回答,便道:“一会儿你便要递上你的颈子去,给他来碗开门儿酒,也算是开了它万千年景的第一道荤。”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应该就是地狱,如果这里是地狱,那我也不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了,你如何让我再死一次?”秦厉平静的看着男人阴柔俊颜的如刀轮廓,冷冷道。
“这你可就不懂了。我这把刀,上天入极地,屠龙斩鬼神。别说区区一个孤魂野鬼,连那日月星辰我都搅得,如何不能杀你?”
“那我是不是得感谢你,杀鸡却偏用这牛刀试。我秦厉要真能死在这么个东西手里,倒也对得起小爷我这辈子的戎马生涯。小爷我走得壮烈,值!”
男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兴味,缓缓道:“你想当英雄,还想要死得壮烈?”他冷笑着,只一个眨眼功夫便凑到秦厉脸边,动作快得鬼神难测。他伸出手来,在秦厉的颈上一摸,秦厉一个错步,立刻闪身退后,捂住颈子满脸厌恶的看着他。
男子的手上沾了一丝新鲜的血液,将其凑到鼻子边上一闻,又将那殷红的薄唇凑上去,把血迹悉数舔进口中。
秦厉震惊的摸了下脖颈处,那里有一个极小的伤口,一道鲜红的血液顺着脖子流下,一摸便是一手湿黏。
男子品着口中血液的味道,脸上露出不可言喻的陶醉之色,他眼里闪动着狼见肉般的饥渴之光,不住赞叹:“猛士之血,我最喜欢了。本王忽然觉得有些口渴,怎么办?”他口中念念有词,身子却不住往秦厉的方向走,眸中癫狂之色愈发加重。
秦厉小心的后退着,额头却满是冰冷的清汗:没想到,这个怪物竟还喜欢茹毛饮血,莫非他是个什么吃人的动物变的,此刻他倒羡慕起老对头梁风,起码走得干净痛快,他秦厉宁可被那个什么鬼刀给砍死,也不想被这么个不知道来路的东西给吃了。大脑在高速旋转,秦厉在心中盘算着,动作已经走在了思考之前。他一个闪身,疾风般向着梁风消失的方向逃跑。那男子大概是料到了秦厉的意图,脸色一变,饿狼一般的扑了过来,只轻轻一捞,便将其擒拿于掌中,秦厉使足吃奶的力气死命挣扎,却发现自己在这个怪物面前,就如一个柔弱的婴孩。不由大声狂喊:“杀了我,杀了我,有种你就杀了我!”
正胶着间,忽觉身上一轻,秦厉目眦尽裂,银牙咬碎,狼狈而迅速的拼命爬起。放眼一瞧,却是那个蜡黄脸皮山羊胡的丑男人,此刻他穿着白衣,正气喘吁吁的拉着那个马上要过来啃咬自己的怪物。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幸好幸好!万幸万幸!”
秦厉喘得几乎不能开口讲话,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便要砸到漆黑的大地上。千钧一发之际,忽觉眼前一黑,一道黑气擦着头皮略过,瞬间裹住那颗汗珠子,直直的飞到空中去。他抬起头,视线追随着那团黑色,直到追随到了一个赤红的身影上去。那男子的面貌虽然俊俏,却十分阴惨,白皙的肌肤莫名透着股死气,眼珠子是剔透清澈的沉香色,嵌在他那阴沉的惨白面皮上,好似个活死人。
此刻他不慌不忙的伸出手来,不差毫厘的接住了那颗被黑气晕了的汗珠子,随手一扔,水珠便全然消失,化为一阵黑雾,迅速和这里的黑色融成一片。
狐狸眼的男子一看见他,立刻两眼放光,漾出一脸没心没肺的笑,道:“小鬼鬼,别来无恙啊。”
那位“鬼鬼”冷嗤一声,嘴角却藏了几分愉悦。两个人俱把目光投向地上那个歪了半天的丑胡子猥琐男,不约而同的露出嫌恶之色,狐狸眼男子更是不客气,直接批评了一番:“独孤羡,你这换脸的功夫能不能好好用用,小王我每次见你,都是备受惊吓,就算你怕你那张俊脸惹了桃花债,也用不着搞个这么丑的来断人食欲罢。”
独孤羡也不回话,只管瞪着眼睛指秦厉。“鬼鬼”轻咳一声,不情愿的从海棠红的大袖口里掏出了一个玄色的袋子来,别着脸往狐狸眼男人面前一递。
那“狐狸眼”看着“鬼鬼”手中的黑袋,脸上现出几分感动和茫然,这让见识过他凶恶模样的秦厉打了个激灵,莫名的浑身起鸡皮疙瘩。狐狸眼欲言又止的看着“鬼鬼”,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那个“鬼鬼”却一闪身,化作一道黑风远去。空中传来他的声音,正是用了万里传音的术法,声音悠远而淡定:“阿玉,另一片已收入袋中,尽早将封读于他们,让他们早些上任。也助你早点脱离苦海罢,以后若机缘尚存,彼时再作一叙。保重!”
“狐狸眼”的眼中流出一行泪,一只手反复摩挲着那漆黑的口袋。地上的丑胡子独孤羡见他这幅样子,气得蹦起来老高,伸手想要去夺那黑口袋,但看了袋子上萦绕的黑气,独孤羡还是惧怕的缩了缩脖子,退避三舍。见那“狐狸眼”只管发愣不做事儿,他一急之下,连说话也跟炒豆子一样:“我说阿玉啊,这可是阎君的地盘,这两个小木头可是司鬼拼了老命弄出来的你不是不晓得,被那个阎君发现了是什么后果你也是清楚的。现在你手里的阴合乾坤袋我碰不得,你要知道厉害轻重,还不快快办了正事儿,好赶紧出了这地方去。”
“狐狸眼”闻言,并未作答,脸上尤挂着一行清泪,手上却如雷霆一般,一把张开那阴合乾坤袋,朝着秦厉一比划,便将其兜头兜脸的罩了进去。
秦厉张着嘴,留下了一句不成调子的叫骂:“老子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