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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縢

冒着夏秋之交的霖雨,紧赶慢赶了五天,我终于在黄昏时分到了悬瓠行宫。我顾不得漫长路途中的疲惫,也顾不得自己狼狈不堪的面容和衣着,只想立刻就见到元勰。

侍从带我去他的住所时,还没走几步,我就看到了我大姐夫郑道昭,这次他也在随驾之列。

“媛华,你的奏疏陛下和殿下已经收到了,陛下已经同意了你前来悬瓠觐见。不过,诏令今天才发出,你怎么就到悬瓠了?”

对于我突然出现在悬瓠,我知道姐夫不解,但我亦无心向他解释,只是问他道:“姐夫,殿下呢?”

“殿下刚刚在他自己住所,想来如今尚在。”得知元勰此时就在自己的住所,我才又小步快跑往前。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叫出了声:“彦和!”叫出“彦和”时,连我自己都大为震惊——今日,情急之下,我叫他叫的竟是我已经在心中叫过无数次的那个名字!而这之前,我从来都是叫他殿下。

房中空无一人,我这才知道彦和并不像姐夫说的那样正在自己房间,他定是尚有要事去了其他地方。我请姐夫帮我找来他的贴身侍从李询,问过李询我才知道彦和在不久前独自去了汝水之滨,并且严令不许他人随行。也是因此,李询并不知道他去那里是干什么的。

“王妃,您急匆匆地从洛阳赶到悬瓠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告诉我那些后,李询疑惑万分地问我。显然,他应该很不解为何此时我会出现在这个我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我淡然说道:“没事。”

他这才稍显轻松:“没事就好。看到您突然出现在悬瓠,微臣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对了,陛下此时就在寝宫,王妃要不要去拜见陛下?看到您,陛下想来也会很高兴。”

想了想,我告诉李询道:“先不要告诉陛下我来悬瓠了。我现在还有些事情,晚会儿,我和殿下一起去拜见陛下。”吩咐完李询这些,又问了彦和去水滨的大致道路,我便急匆匆地向汝水赶去。

天色渐暗,悬瓠城此时虽没有下雨,但空气中却是湿漉漉的,显然是处于雨季时,前几天也下了雨的缘故。到汝水时,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幸而七月中旬的天空还有一轮圆月,我才得以辨别道路。皎洁月色下,汝水似一条白练泛着银光。隐隐的潮湿中,汝水之畔的密林也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不出意料,我在李询告诉我的地点看到了彦和。我看到汝水旁边的岸上,置有一个五尺高的祭台,台子上摆放了三个祭坛。彦和背对着我,面向祭台,他在那里静默,身影落寞且沉重。见他如此,我的心情一如他的身影般落寞。我正在猜测他的下一步举动,便听到了他庄重清亮的祷告声:“皇天后土在上,元氏列祖列宗在上,父皇显祖献皇帝在上,皇兄今上讳宏,即位二十余年,治国理家,勤勉无怠,宵衣旰食,夙夜无懈。临深履薄,子爱下民,黎元敬戴,万众归仰。然天实不仁,皇兄疾患淹年,深为疾痛所累,气力绵惙,危在旦夕。元勰幼年遭家不造,备经荼蓼,幸得皇兄抚育,得参人伍。今圣躬违和,御体不安,若神灵降鉴,祖先福佑,元氏后人元勰愿以身代皇兄受疾。若皇兄疾瘳,勰虽死无恨。”

彦和还在那里肃重地行礼,我却滞在了原地:他这举动,分明是依周公故事祈求以己身侍奉鬼神而求长兄康健啊!

《尚?金縢》有载:周武王姬发在克平殷商两年后,因操劳过度而生了重病,形势十分凶险。为了求得兄长早日痊愈,周武王弟弟周公旦乃以己身为质,于南方设立三个祭坛,植璧秉圭,北面而立,向周朝的先祖周太王、王季和周王祷告,希望能以己身代受兄长之疾。史载周公祷告后不久,周武王的病情曾一度有了好转。

彦和自幼丧父丧母,他的其他兄弟们都由各自的母亲抚养长大。可他不同,自幼,他就没有父亲母亲的呵护,也从来没有享受过父爱母爱。只有陛下,一直悉心地呵护他,照看他。他的骑射是陛下亲自教的,他的画是陛下亲自教的,他的学问亦是陛下亲自所教。他曾告诉过我,如果没有陛下的爱护,就不会有今天的他。如果说,除了父亲和母亲,这个世上他还有最亲近的人,那这人一定是陛下。

如今,陛下在长年的汉化革新中操劳过度,身体状况也一日不如一日。彦和和陛下自幼兄弟情深,想来看到陛下为疾所困,形势危急,他心中必然万分痛苦。我知他向来不信鬼神,如今他会选择依周公故事为陛下祈福,怕是陛下病情严重到让他不得不做这样的尝试。

我一直藏身林中,直至他完成一系列的仪式,又在祭坛前静立许久离开后,我才来到他所设置的祭坛前。

我肃立在祭坛前,同样向天地祖宗祷告道:“皇天后土在上,元氏列祖列宗在上。陛下今上讳宏,乃天下少有之圣君,妾夫君彭城王元勰亦为一代贤王。故而,元氏儿媳陇西李媛华恳求上天与祖先保佑此二人此生无虞。陛下疾患缠身,危在旦夕,媛华愿以己身代陛下受所有疾患。若此愿达成,夫君元勰可以无虞,媛华不惜一死。还望天地祖宗体察媛华一片至诚之心,允媛华所请。”

我完成一系列的仪式后,又冒着寒露在风中伫立许久,才起身返回行宫。我知道陛下是彦和最亲的亲人,也是对他最重要的人。但彦和,是我的天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为他挡去可能的祸患。如果我可以代陛下受那些痛楚,陛下疾患可以痊愈,他必然可以安心,即使我会因此失去我的生命,我也甘之如饴。

乘着微凉的月色返回行宫时,我在行宫前的大道上看到了彦和与他身后的李询。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我来悬瓠,而且,他应该猜到我去了汝水。他特地在这里,应该是为了接我。

见到我,他还是往日那一副淡然的样子。他朝我微笑一番,才又拉着我的手带我回他房间:“现在天气渐渐凉了,女孩子是最受不得凉的,我不在你身边时,你一个人要记得,外出时要加件衣服。”

说完那句话,他回头微微蹙了眉。他这一说,我才意识到此时我全身都是冰凉的。身体虽然是冰凉的,但我心中却是暖暖的。我轻声说道:“出门时天气还不冷,我没想那么多。”

他微微叹叹了气,没再说话。回到他房间后,侍女已经将准备好的木桶和热水抬了进来。我洗完澡,穿着大不少的寝衣走到他跟前,他才解释道:“知道你来悬瓠来得匆忙,没带几件衣服,你先凑合凑合穿我的寝衣吧。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派人去给你买女子的服饰。”

没来由的,我双眼噙满了泪,我扑到了他怀中抽泣了起来。我们之间那一幕幕,在我泪光中又闪现了出来。

“媛华,你怎么了,是不是洛阳出事了?”

我这反常的状态惊到了他,他的语气颇有几分焦急。我依旧伏在他怀中低泣道:“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看到我就哭了起来?你不告诉我,不是明摆着让我着急吗?咱们两个是夫妻,有事情你就告诉我,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帮你处理好的。”

闻言,我把他又抱紧了几分:“我想你了。”

说完,我又猛然抬头,带有几丝不安地凝视着他:“你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来这里?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知道我未经诏令私自来悬瓠不妥当,但我实在等不了了。

“傻瓜,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妻子探望夫君,天经地义,我怎么会怪你?”他的语调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由着他抱着我,由着他暖热的身躯驱散我周身的寒冷。

“彦和,你永远都别离开我,好吗?”我依偎在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似是怕有人会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听到他的话,疲累已久的我才放下一颗心沉沉地睡在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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