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晨!你真的要为了兰晓复读一年!你疯了。”
秋风瑟瑟,枯叶残枝缀了满街,梧桐树下一男一女起了争执,而街边的另一侧,停了一辆黑色保时捷,车窗半开。
沐景晨眼神冷淡,越过面前的女生,望着车子里的那双略显不耐的眼睛,身前女生神色焦急,仿佛替他感到不值,手边的粉色信封迟迟没有送出去。
“这是我的事,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发引人误会的消息,还有,我不喜欢你。”
沐景晨果断直接的拒绝,让女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是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来跟他表白,甚至悄悄打探过他的意向院校,想跟他去同一所大学。
可这一切都成了徒劳。
女生回头看向身后的车子,苦笑了一声,撕碎手里的粉色信封,丢弃在他身上,愤然离去。
沐景晨拍掉身上的碎纸屑,车上的兰晓推开车门,白色板鞋踩在红黄色的枯叶上,浅蓝色长裤包裹着她纤细修长的腿,奶白色毛衣在她身上略显松垮,她披着发,皮肤白的有些病态。
秋风寒凉,卷起枯叶,兰晓单薄的身躯仿佛一碰就碎。
她走过不长的一段路,离沐景晨一步之遥,望着伤心且悲愤的另一个女生。
那女生终究不舍,停在原地回望心中少年人。
兰晓用着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沐景晨说:“我给你机会,乖乖去念你的大学,离我越远越好。”
他说要替沐家还债,可沐家欠她的,如何能还得清,她知道,她的怨恨迟早会烧毁本我,若拉他入局,最后也会毁掉沐景晨。
她清醒着让仇恨吞噬她,不曾想过要跳出牢笼,更不曾想过释怀谅解。
被父母舍弃的那天,她随沐景晨去了沐家,见到了那个赌局里的小妹妹,听见她咯咯笑,她只想摔碎她。
她已经不再奢求良善的拯救,想让那些借用她半条命而得到圆满的人们,沉浸在永恒的痛苦中,随便死掉哪一个都好,他们都将是一样的悲痛欲绝。
当她试图抱起那个娃娃,沐景晨按住了她的双手,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替整个沐家乞求她的谅解。
兰晓远离了那个小孩,也远离了虚与委蛇的沐家人。
人都是自私的。
正如沐风为救妻女不择手段,耗尽心力,买她全身血液为妻子续命。她没死,固然是好事,沐风不必再去寻找下一个随时要为妻子牺牲的血,三言两语道几句歉谢,大手一挥拨千金万金,问题迎刃而解。
亦如薄情寡义的父母,在财路面前,牺牲一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总归还有兰印给他们养老送终。
又如沐景晨,倘若手术室外面临选择的是他,他也未尝不会牺牲无关紧要的她,去拯救生死垂危的亲生母亲。
难道她生来就命贱吗?那他们又高贵到哪里去,不过是一群借她性命求平安富贵的恶鬼贱人!谁比谁高贵!
回家的路格外漫长,终点亦不再是她的家,沐景晨拉住她的手。
这天的风柔得令人心碎,风吹桃花落,小区里的应景桃花散落在幽绿色的池塘里,红色锦鲤四处游蹿。
青灰地砖铺成的花园小路上,一人站立一人跪拜,假山桃花湖泊,凉亭水榭楼台,多么美妙浪漫的景色,本该是他告白的时节和场地,在此刻变成他的忏悔台。
沐景晨跪立在她面前,低垂着脑袋,紧握着她的手,怕松开就再也握不住:“对不起……我还给你,我赎罪,我替我爸妈还有妹妹赎罪,好不好……兰晓,这样,可不可以……”
兰晓居高临下,睨着跪在地上的沐景晨,张扬肆意的他竟也会卑躬屈膝。
“沐家欠我的,你还得清吗?”
沐景晨抬起头,泛红的眼眶里噙着水意:“那就还一辈子。”
“好啊。”兰晓掐住他的脖子,语气冷然:“我要你考上顶尖高校,然后退学,让你家人空欢喜一场。”
这是她的第一个要求……
沐景晨撕开青梅包装,将梅子递到她唇边,兰晓的思绪回到当下,木然张口,酸涩的味道蔓延口腔,阵阵秋风刮过,忽觉物是人非。
若非缠绵病榻,今年她也应当是金榜题名,何苦再耽误一个四季。
沐景晨也算满足了她的要求,放弃了顶尖高校,复读一年。
可沐家总有说辞,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所有人都觉得沐景晨是为了陪她复读才放弃高校录取通知,她反而成了罪大恶极的那一个。
虽然事实如此,但她还是不爽。
兰晓攥住他的外套领口,轻轻下拉,吻上他的唇。
远处的女生捂住嘴巴,泛红的眼睛不停地落泪,在那个极具挑衅和威胁的吻里,她丧失了竞争的资格。
兰晓将青梅渡到他嘴巴里,一把推开他,沐景晨踉跄了一步,含着青梅果一动不动,像等待审判的罪人。
“我给过你机会,沐景晨,你真的不识好歹。”
她笑了,笑他错过了逃开她的机会。
他太天真,不知她积怨太深,一个沐景晨,很难消解她的恨。
兰晓转身回到车子里,车门大开,等着沐景晨上车,前头的孙叔多少有些尴尬,他远远看着这两个孩子好像亲了一口,犹豫着要不要如实向沐风报备。
车内两人没有过多交流,看起来还算和谐。
今天是兰晓和兰印的生日会,在南淮最高端的酒店举行,是他们姐弟二人真正意义上的成人礼,也是兰印的谢师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