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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异乡异客(上)

越骅山脚下客店,大堂。

此刻的方桌上,摆着一个白瓷小瓶,两颗核桃大小的球状丸药,还有一个金属护腕。

“你说的夜萤浆就是装在这瓶子里的?”宋飞鸢依次拿起这三件物事,打量了好一番,“这两个球捏碎了就能释放大量烟雾,而这护腕暗藏机关可以弹出袖剑?”

一旁的符靖道:“虽说锦衣卫的各种小玩意花样挺多,但你凭这几样就能从山贼窝里逃出来也是不容易。”

项临:“我这不还没进贼窝呢吗!谁能知道竟然有人认得出夜萤浆的气味!这东西可不是寻常百姓能接触到的。”

宋飞鸢打开夜萤浆闻了闻:“有种淡雅如菊的清气,有点雨后初晴的泥土味,又沾点药铺里陈年老方的药香,好像还带了点铁锈味,还……”

“得了得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正事吧。”项临打断道,“照你说,咱们分开后不久,你们就碰上了王家的人?”

宋飞鸢:“不错,他们本来就没想耽搁,听到你刚被山贼抓回寨子的时候他们纷纷表示要趁着这个空档赶紧过去,这会估计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项临:“嗯,的确,我刚被带走那阵子山贼是不会再回头的,所以他们走的时机相对安全。”

客店老板道:“那几位官爷还打算今天翻山吗?”

“翻,干嘛不翻?”项临一拍桌子,“再遇到那帮贼人,我可不会留手了!”

宋飞鸢提醒道:“可你的双刀和符兄的弓可都丢了啊。”

“……”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决定继续出发了。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不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山贼。并且由于这次有了坐骑,行进速度也显着提升,后来甚至在快要出山时追上了王家一行人。两拨人相遇后备陈前事,三人少不得被那管家吐槽挖苦一番。众人边聊边行,半天过去终于离开了越骅山的范围,这才长出一口气,三人马快先行一步,便在离枝江城不到五里的官道与王家分道扬镳了。

……

枝江地处长江中游北岸、江汉平原西缘,秦时因“蜀江至此如乔木分枝”得名,西汉始置县,为三国时蜀汉重臣董允、霍峻故里。

三人过了城门,但见一条宽阔的石路贯通南北,路上行人车马络绎不绝,路旁店铺旗幌招牌绵延交接,沿街吆喝叫卖声音嘈杂盈耳,好一派繁荣景象。三人这些日子不是在船上就是在马上,早看腻了自然风光,如今终于到了个人烟密集的地方,虽这枝江城比不得京城繁华,却也足以让他们精神一振了。

项临和符靖要去衙门交割任务,便把行李交由宋飞鸢,让他找个地方先行安顿下来,三人便暂时分开。

宋飞鸢牵马在街上转了一会,不久便寻到一间客栈,自己先开了间房,想来项临和符靖来此公干,衙门那边应当会提供住处,而客栈此时空房尚足,便也没为他们预留。在床上稍微歇息了片刻,便又出门闲逛,领略一下湖北的风土人情。

没溜达多久,宋飞鸢突然见到几个生模样的人正朝着某个方向跑去,起初他不以为意。然而之后不久,又跑过去几名私塾的学生,他心里好奇,便拉住了队尾的一个学生问道:“这位小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所为何事?”

那学子道:“听说东边湘韵楼前有个摆摊的,说是从哪本古上读到几个绝对,若有人能对上,每个对子他愿给五钱银子。”

按璧朝的购买力换算,一两银子大概折合现代八百块左右,而一两等于十六钱,或是一千,所以五钱银子就是二百五……

数额不高,但这钱不要白不要,宋飞鸢便与那些生学子一般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往湘韵楼。

这湘韵楼是当地一家有名的食肆,楼高三层,檐角挂着红灯笼,匾额上的店名乃是出自法名家的手笔,从午至晚食客不断。在楼前空地上正摆着一张桌案,案上摆了一叠白纸,桌后端坐一人,正将手压在桌上,以防纸张被风吹乱;在他身后是湘韵楼的外墙,墙上又贴着一张写有字句的长纸条,想必是他所出的上联;桌子四周围满了人,正看着那墙上的上联议论纷纷。

宋飞鸢身材高大,稍稍踮起脚尖便能看到被人群围起的景象,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简直下巴都要笑掉了。

那摆摊的乃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钩眉细目,略带点黑眼圈,面色蜡黄,嘴唇含笑轻抿,一身深青色的布袍;再看他身后的上联写的却是:“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交头接耳声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挤开人群人群,朝那摊主吼道:“喂,我问你,你这绝对可是已经有了下联么?”

摊主笑道:“那古中恰好是有的,不过只要这位仁兄能对得工整,银子当然是如数奉上。”

大汉:“在何处?”

摊主:“不曾带来,下联已抄在我手底下这张纸上。”说罢拿起白纸,背面朝众人扬了扬,纸背的墨迹依稀可辨,确实是写了字的。

待摊主刚把纸放回,那大汉猛地朝前一冲,蒲扇般的巴掌便只一扫,便把桌上那张纸夺了过去,看他身手利落,应当是个练家子。

“哎,这下那摆摊的有麻烦了。”那被宋飞鸢跟着的私塾学子摇头叹道。

“怎么讲?那大汉是什么来头?”宋飞鸢问。

这学子也是个八卦之人,当即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解道:“小哥你是外地人吧?那汉子本是我城中富商朱家的护院武师焦投宏,颇有几分气力,也使得好枪棒,平日里总跟着朱家少爷横行霸道,街坊邻居哪个不恶他?后来朱老爷暴病身亡,那败家子挥霍无度又经营无方,很快就破了产,最后不知所踪,那焦投宏便离了朱家,现做些收债、看管赌场一类的勾当。”

宋飞鸢颔首道:“原来是个泼皮无赖。”

“正是,现下这摊主被他缠上,须讨不了好处去,少说得白挨一顿打。”

说话间,焦投宏已夺来了纸张,哈哈大笑:“我倒要看看你那破上写的什么鸟对子。”说着就要把纸上的内容当众读出来,不料他却双眼瞪圆,嘴里蹦不出半个字来。早有围观群众起哄道:“怎地,你不认字吗?”激起人群中一阵欢声笑语。

焦投宏又羞又恼,转过身来对那摊主骂道:“你这鸟厮诓我,这纸上明明一个字都没有!”

摊主懒洋洋地拿起桌上那张纸,摇了摇道:“你分明抢的是张白纸,下联不还在这儿吗?”

焦投宏心道老子明明拿的就是最上面那一张,怎么到手的却是“无字天”?无字那可不行,我这人岂不白丢了?念及此处,瞅准那摊主正伸懒腰,双手离了桌面,便又猛一展臂纵身,去抢摊主刚放下的下联。这回他可学乖了,到手后先自己看了一下,不料……他抢来的仍是白纸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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