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明到立夏，一月有余的修养总算抚平了全身的伤痛。
大概吧。
哪怕把火灵珠藏在空间木屋角落，将赤阑柳都交给何所乐，竭尽全力不去看到与他相关的一切，胸口却依旧不住疼痛。时间一久，竟分不出究竟是何处痛苦。
场地定在与魔界交界处山丘间的一片空地，虽不见人影，神识能探知到周围藏了不少围观魔族。
虽然说赢了慕容厝，他才会将权正等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向天族汇报公之于众，替魔族换来些生存空间。但这阵仗.....就算他不主动说，天界上层也会来问的吧。
收回外探神识节约灵力，沈怆诗有些疑惑。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慕容厝将判官笔拿在手中转动，笑容淡然温和，向前方勾了勾手指。
一直置于沈怆诗储物袋的唤魂石竟就此飞出，悬于半空。
“这东西出自轮回镜之手。“慕容厝只用笔一点，那唤魂石便闪出点点星光，在众人上空映出一片似真亦幻的天空。看似云层日光方位不变，天空一角却火光连绵，正试图吞没整个世界。
“轮回镜通过去晓未来，这片天空映射着大地的光景，这世界越混乱，这火烧得越旺。”
沈怆诗抬头细看那丛烈火，视线捕捉到挡在火焰前一道几乎与火焰融为一体的金红屏障。
“你知道那是为什么。”慕容厝收回幻象，笑容收敛垂眸低叹，霎时狂风大作，他从袖口甩出符篆，身上分出一道稀薄的幻影，逐渐凝成与本人相差无几的实体，“做你想做的事吧。”
迅速试探性向旁躲了几步，发现凭借自己的速度根本无法闪开对方的风刃，沈怆诗心下了然，回身接下攻击，转手便原封不动地凝出风刃回击。
慕容厝正中风刃，连衣袂都未曾抖动，唇边勾起微笑。
可恶，这就是半神吗？仅仅三成功力就....
好在对方防御虽强，现在这种距离也只能动用风刺风刃远程攻击。沈怆诗象征性地左右闪躲，不动声色地与他保持距离，抽空使出各种不同种类的法术。冰刺、水箭、飞叶、闪电，就算慕容厝这分身修为再高，护体灵力也总有用完的时候，而吞噬之体的法力无穷无尽。
慕容厝对此有所察觉，但似乎一时找不到破解之法。在沈怆诗的不懈努力下，他的身上开始出现细小的伤口。
“无视法术吗.....”慕容厝手指轻抚下巴，点了点头。
身后忽产生一股巨大的推力，将沈怆诗向慕容厝的方向推去，沈怆诗一惊，连忙动用吞噬之力，只发现背后那并非攻击的奇异大风根本无法被吸收。她跺脚将地面踩出凹痕，也仅仅减缓了向慕容厝移动的速度。
慕容厝自然不会等她摆脱，左手袖口滑出另一支判官笔，屈肘向内，右腿向前一步，右手执笔由右后，直臂向左下，向前甩抡出弧形，直向沈怆诗穴位点去。
刀剑拳脚的攻击到底比法术慢些，沈怆诗依靠背后推力向侧前方弯腰，堪堪躲过攻击。手中握着的荏苒瞬间由剑化枪，突然增加的长度打了慕容厝个措手不及，扫中他的腿，让他一个踉跄。
乘胜追击，沈怆诗指尖推出砂锅大的火团直丢他面门，跺脚使他脚下地面生出限制行动的粗壮藤蔓，握枪单手连刺，给对方的衣服填上几道划痕。
“不错。”慕容厝躲闪不及，另一边袖口也滑出支判官笔，手中武器转动如盾，挡下枪尖来袭，叮叮当当火星四溅。趁荏苒受阻，慕容厝松开判官笔，竟是靠法术操控其悬空旋转，自己则顺风瞬步绕到沈怆诗身侧拍出一掌。
回身抵御攻击，沈怆诗施展完法术的手也收回握住枪身。武器相互触碰的瞬间，法术混杂加强力量的震颤顺手臂扩散全身，耳边只传来金铁交鸣，意识瞬间停滞。实力相差到底太过悬殊，即使如此抵挡，她也飞出去几尺距离，手臂痛到几乎无法再次举起，喉咙深处好像有什么在翻涌，微微张口便呕出血来。
某座山丘，沐枫遥望战局，目光愈发凌厉，垂眸凝视手背上竖眼与雪花的组合符，低声自语：“她只有四境前期，赢不了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人伟大的地方。”景凌天站在沐枫身旁，腰带上系着的穗子随风飘动，双拳紧握，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修炼一途本就逆天而行，没什么不可能的。”
“我相信她，屹川也相信她。”
“我们都相信她。”玉竹游刃有余地笑起来，与身后的几位徒弟不知何时出现在同一座山丘上，就连付屹川也换上了整齐划一的青绿褙子，声音大得尤为突出。
“人....”怎么可能彻底离开神的庇护？
沐枫目光扫过众人，将后半句话尘封在扬起的风沙里。
视线转回比试。
努力对抗无处不在的干扰狂风，闪避对方进攻，沈怆诗调动法力恢复伤口，忽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之前得到的金色灵力除了对抗魔煞还没怎么用过，不妨试试。
心念一动，金色流光便涌出掌心流光溢彩绚烂无边，只一个念头就能细致改变形状流向，明明刚刚获得，却比开始就拥有的吞噬之力操控起来还要得心应手，似乎它才是自己原生的灵根。
判官笔再度袭来，沈怆诗动用金色灵力，只觉得对方动作都变慢了几分。她下蹲躲过点刺，伸手便擒住对方手腕，浅金的薄膜覆盖在皮肤表面，速度与力量提升了何止一个等级。
与刚刚吞噬的风属性法术一同施力，沈怆诗双手过肩摔将慕容厝摔倒在地。
慕容厝借力挣脱，翻滚后直立，右手捂着刚才被拉扯的左臂，大概已是折了，一时半会没法动弹。他伸手向上抬，面前显现出吞卷沙尘的龙卷风来。那龙卷越变越大，地上本就稀疏的草皮被连根拔起，成为它的一部分。飞沙走石既模糊了视野，又是绝佳的攻击手段。
余光瞥见掌心和手腕两处的印记，沈怆诗深呼吸摇头，断绝自己使用神明助力的念头。
双臂交叉护住头部，衣摆不由自主向龙卷风的方向飘去，起初头顶玉簪还能布设屏障抵挡一二，可内里灵力终究耗尽，失去光泽。
沈怆诗全身被风暴中的尖利石块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就连脸颊都添了几条血痕，痛得她咬紧牙关。
但再这样下去.....可恶！
目光死死盯着龙卷后慕容厝的影子，沈怆诗握紧双拳，竟顶着风暴缓步向前。
就算是天族，就算是半神。
不能辜负南焱的火灵珠....为了小糖他们的未来，以及....我的记忆。
吞噬之力与金色流光共同运转到极限，一光一暗的力量涌入龙卷，在风暴中央旋转，一步步瓦解蚕食狂风。
锐利枪尖从沙尘中冲出，闪耀的金色流光覆盖全身，煞是威风凛凛。穿过判官笔的层层阻挡，穿过灵力护盾的道道防御，穿过幻影的血肉，从慕容厝背后显出尖头。
幻影化作烟尘。
“是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