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年夜开始降温，一直冷到初五。
王春生是初六开始上班。
连着几天的阴雨，终于放晴了。他一进厂门，就看见梧桐树旁的宣传栏那里有人围着看。他并不想凑热闹，只是路过那里时瞟了一眼。这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好人好事宣传栏里，“王春生”三个红色大字格外醒目。王春生惊得定住了一秒，然后决定走过来看个究竟。
原来是大年三十冒雨跑来关窗那件事。宣传纸落款是经理办公室。
张经理怎么会知道自己冒雨关窗？
王春生想，一定是那个大叔去说的。这个脾气古怪的大叔人还怪好哩！
王春生脸上带着笑意走进办公室，却看见一张阴沉的脸。
何勇看见王春生就来气。瞪着眼，用唇语说：得意吧，小子！你也得意不了几天了！
徐主管兴致冲冲地大步走了进来：“小王啊，听说你年三十冒雨跑到厂里来关窗，避免了厂里机器淋雨蒙受损失，你可给厂里立了大功啦！张经理早上拉着我一顿夸呀，说要表彰你呢，依我看，今年一季度的先进工作者肯定是你了！这也是我们会计部的荣誉啊！”
何勇坐在一旁看着，徐主管拍打着王春生的肩膀，满眼都是对小辈的欣赏。
何勇心想：王春生住在五星村，离了有十里地，年三十不在家过年跑到厂里来干什么？会计部二十八就放假了，车间二十九才放假，他是咋知道纺织车间没关窗的？他又是咋进去的？
哼！又是张经理，他们一定有猫腻！
接下来几天，何勇总是往厂长办公室跑，每次不是厂长办公室有人，就是刚要开口，就有电话打进来。
正月十四这天，总算逮着机会，厂长一个人在办公室，看起来也不忙。
门开着，何勇敲了敲门。
“进来。”李长贵头也没抬。
“姑父。”何勇颤颤巍巍地开口，见李长贵皱着眉没有应，顿时心生惧意，立即改口道：“厂长，我有事，要跟您汇报。”
“你这几天鬼鬼祟祟，是支支吾吾的，你到底有什么事？”
“厂长，我发现厂里有人背着您走后门，还，还以权谋私！”何勇壮着胆子大声说。
“你说的是谁？小勇啊，说话可要讲凭据！”李长贵直起身，往后移，靠在了椅背上。
“是张经理！他把王春生从车间调到会计部，王春生可是个啥都不会的新手，一来徐主管就格外关照，他偷公款都不管，张经理也不处理……”
“偷公款？”李长贵听到这三个字，脸都黑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不仅是偷公款，还有这次宣传栏里的表彰，什么冒雨关窗，都是假的，根本没有的事儿，就是张经理捏造的，为了让他当先进工作者做铺垫……”
何勇说到这里，敏锐地发现厂长的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厂长，您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张经理以权谋私，这可是厂里最忌讳的事啊，但是他也没办法，都是李元明托他帮忙的，王春生是元明的朋友，您也知道，元明跟张经理一向亲近，比跟您都亲近……”
“行了！你别说了！”李长贵不耐烦地呵止，“偷公款是怎么回事？偷了多少钱？是谁发现的？你细细说给我听。”
何勇气势顿时弱了一些。
“那个……是我发现的。我那天上了个厕所回来，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往包里塞东西，我就感觉有问题。后来采购部的上来取款，陈会计一数钱，刚取回来的一万采购款少了一千，我就提议搜大家的包，一搜，果然在王春生的包里找到了……”
“你还挺机灵啊！”
“我们做会计的，维护厂子利益是我们该做的。”何勇说着，一看李长贵仍皱着眉，猜不出他的心思，到嘴边的笑又收了起来。
“你说徐主管包庇他？张经理也不处理？”李长贵又问道。
“额……这个，徐主管当时报告给了张经理，是张经理没处理。”何勇声音有点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