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金阙城的人已经杀过来了……”门外一名灰头土脸的战士,还没看好脚下门槛的位置,一个趔趄就跪着冲向了正在架前翻阅的维加。西野枫从偏殿回来后就默默关上了卧室的门。维加再清楚不过他的心情了,一个平和阳光下长大的孩子,那种心灵上的冲击可能堪比海啸和强震对地球的伤害……先让他静静吧。“莫蒂默知道了吗?”维加把合好放回了它原来的位置,平淡地问着面前心胸都似要迸裂的军士。“已经有人去报了。”也许是怕自己的狼狈还无法引起国王的重视,那名严谨的军士又气喘吁吁地补充道:“他们这回,这回跟以往大有不同了。”“怎么不同了。”维加怕他气喘加上迫于言明的心理让他一时急火攻心,还没回到战场就又倒下了,抢着问道。“他们已完全不复流民散寇的涣散了,而是发动了整齐肃穆的军团作战了,最,最可怕的是……”当那名军士将要说出那对他来说见如不见的恐怖景象时顿了顿,维加同时仿佛在他的双瞳里看见了一只只如翼龙一般盘踞在天的人,面目狰狞比翼龙更甚,而且咆哮出的心中的愤懑,令凡人字字分明、句句心惊……“他们,他们有的,有的,还没到阵前,就,就已经冲上云霄了……”果不其然,这证明了兰波对他讲述之后,他自己内心同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卿尘在等什么?也许等的就是这批会飞的战士,金阙城里没有训练有素的部队,他竟然敢一意孤行,举一城之力对抗内陆城邦联盟那些久经沙场的战士,他凭什么?“你下去吧,我知道了。”他朝那名军士挥了挥手,可军士心中积郁的疑虑让他不免回头之前又看了看维加,维加好像并未受些微的触动……
大厅里的军士刚走,西野枫就推开门出来了,因为听的一清二楚,他想问问维加他将如何应对:“你好像并不担心啊?”“担心也于事无补啊,兰波急于在新的环境里找到坚强的靠山,他的话不会有错的。”一听见兰波这两个字,西野枫蓦然就想干呕,那条似蛇又不是蛇,仿佛还覆盖着豹纹斑点的长长、扭曲着的躯体上布满了腻乎乎的液体,与其说是它把兰波钓鱼似的钓了回去,不如说是那些仿佛饥渴着黏液需要食物了。“兰波……”西野枫心中的恐惧此时略逊于他的内疚,如果他知道……但是他怎么可能明了……他也许不会……也许兰波……他不会答应的。所以一切的结局现在就只有西野枫一个人去无止境的回想了,这种感觉真是……维加端详着他颔首沉吟的无力,少年的挫折就像是经秋的风雨,它只会勇往直前的冲入冬日的阴霾……
“陛下,莫蒂默想要见您。”门前的禁卫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他们面前了,禀报完正要离去,维加对他说:“近来他身体欠安,还是我去看他吧。”“不用。”西野枫斩钉截铁地对那名军士否决道。“那……”维加为难地看着他。“许久没见莫蒂默了,我也甚是想念他,还是让他过来,我也好同他叙叙旧啊。”西野枫极不合时宜地干笑了两声,维加无奈只得挥手让军士下去了。他不能问,你没事吧?这似乎是对他这个少年朋友此时最大的讽刺。
西野枫尾随着维加去了房,这里似乎仍残存着兰波的气息,他的狡诈、他的暗算、他那如同老鼠一般畏畏缩缩的目光……但他却是惨死在了他们的面前,而且那条路是那么的平坦,没有丝毫的坑坑洼洼,就如同维加预想的那样,他们的敌人已经完全达到了目的,用兰波的生命揭穿了莫蒂默的底细……
“维加,噢,陛下,我来了。”西野枫还在沉思,莫蒂默已经迈入了房,阳光明丽的笑靥之下,他似乎比平日更威武了,而那如海波般的蓝眼睛、青筋暴跳着的一双仿佛蕴满千斤之力的臂膀,丝毫也寻觅不到他有病态的痕迹。而他的眼神在阳光金色的真诚之下也是明朗如白云一般纯净,西野枫不由地抬眼瞅了一下维加,维加也面无波澜,好像这三个人当中就只有自己是心事重重,不堪重负一般……“怎么了?西野枫,今天情绪不高啊,怎么还不如我这个病老头子?”说着莫蒂默竟友善地抱了抱他,当那蓝色丝绸拂过西野枫的肌肤时,他心里自问:“我是看错了吗?他依然还是人啊,黄金腰带之下,你看他的那两条腿山似的挺拔。”维加再也不敢让西野枫再靠近莫蒂默了,不是怕莫蒂默突然恢复原形,而是怕莫蒂默发现了他们已明晰他的秘密了。通过莫蒂默伫立他面前的种种迹象,也凭借着他维加数千年来云游四海的经验,莫蒂默变身之前和之后,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此时他已经完全是“莫蒂默”了,而怪物只留置在了他记忆的空间里了,所以此时的莫蒂默是不足畏的。但西野枫扔不掉那些惊悚而恐怖的记忆啊……
“你听说了吗?这回金阙城的百姓竟全副武装起来了,铁甲、骏马、数以千计的战车、弓弩手,甚至、甚至还有纵入云端的人形飞翔怪兽……”维加坐在朝窗的棕色沙发上,这是兰波曾经坐过的,此时他倒不怎么担心战事了,而是担心莫蒂默胃里此时的兰波是否会带来发酵的作用,蓦然激起了他某种怪异的念头,再加上西野枫那幼稚无比的表现……
但莫蒂默仿佛依然是莫蒂默似的,只见他眉心一拧,双眼因维加的话语,眯缝着似陷入了冥想一般,突然又一抬右眼,一把内心早已淬炼的剑气直冲脑顶,凛冽中满是不屑道:“纵然飞入云端,人毕竟还是人,他们真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