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如同被针线缝了个锁边,奋力良久才扯开一条缝儿。一个模糊的人影连滚打爬地扑过来:
“姑奶奶你可算醒了!”
她一怔,直觉就要起身。还未用力,肩膀被按回床榻。巨大的疼痛迟了一瞬方才袭来,瞳中立刻蒙上水意。
“别动!”
严衍皱眉看她:“裂魂归位,至少要休养十日方能下床,否则魂魄坐不稳,再脱出来,就麻烦了。”
她瞳孔微震,目光在他面上停了停,下移落到长孙石渠急切的脸上。
“是是是,闻捕快也是这么说。你放心,那蜈蚣精盘棘已经被澄心道尊收服了,不能再为害人间了!”
她欲张口说话,喉中也是沙地一般粗糙疼痛。探询的目光又移到严衍脸上。
“东家想问,徐师傅和秦小姐的魂魄如何处置?”
泛红的水眸一亮,长睫眨了眨。
“闻捕快已将他们魂魄归位,如你一般,此刻都在家中休养。”
春花神情一宽,垂下眸子,思忖片刻,又抬目望他。
“东家是想问,那菖蒲精可还有生路?”
“澄心道尊将他一同收了。他助纣为虐,害你被蜈蚣精所擒,也是罪有应得。何况他还潜入闺阁,迷惑年轻女子,其心可诛。”
闻桑从旁探出个头来:
“那菖蒲精,辨称他是为了报恩才潜入寻府,说得有板有眼的。他说十年前,有奚山虫豸泛滥,四处啃食菖蒲族根须,他的数千族人命丧虫口。幸而有一家年幼的贵女前来有奚山游玩,眼见满溪菖蒲衰败,心生不忍,派了家中园翁前来除虫,又将活着的移栽盆中,送入花草市中悉心培养,他们菖蒲族才得以幸存。”
石渠也是头回听说此事,奇道:“那贵女,就是寻家小姐?”
“话虽如此。澄心道尊为了核实此事,还派人前往寻府询问,寻府家人却说从无此事。可见那菖蒲精是谎话连篇,做不得真。”
水眸闪了一闪,忽然恳切地望住严衍。
严衍沉默地与她对视了片刻。
“东家,那位贵女,该不会是你吧?”
石渠和闻桑都是一愣。石渠眼珠一转,一拍大腿:“哎呀,我想起来了。那年你才十岁,和寻家小姐去有奚山玩了一趟,回来便说要做花草生意,收了许多兰花回来卖……”他倏然住嘴,忐忑地看一眼闻桑。
闻桑还无所觉,倒是严衍冷笑了一声:
“寻家小姐自幼喜兰,绝无可能将菖蒲错认兰花。会费心移栽菖蒲这种溪边野草的,也只有东家您这样有生意头脑的女子了。”
春花眸光飘了飘,似有些心虚,但还是慢慢迎上他的。出乎意料,他神情中倒没有讥讽,只有些淡淡无奈。
严衍勾起唇角:“东家觉得他可怜?”
“……”
“他报错了恩,听了旁人说寻家小姐爱兰,便以为救他的是寻家小姐。隐身闺阁,虽然不曾有什么恶行,终归是有害女子名节。若非澄心道尊与闻桑都愿严守秘密,寻家小姐此刻已身败名裂了。”
话虽如此……春花有些气闷地想,这算来算去,始作俑者倒像是她长孙春花了。
石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位严先生是能掐会算么?怎么能立刻猜到他这位一肚子弯弯绕的妹妹想问什么?
严衍继续道:“东家现下还有闲情忧心妖物么?”
诶?
“吴王世子要成亲了,东家还不知道吧。”
作者有话说:
狗血来吧来吧,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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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玉软花柔
裴园中出了邪祟, 好几位贵人都撞了邪,就连吴王世子本人,从斗香大会回来后都一连多日卧床不起。这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 迅速传遍了汴陵城。再加上前些日子鸳鸯湖水怪之事, 一时物议沸腾,人心惶惶。有人说, 是城中几大富户多为富不仁,奢靡堕落,招惹了邪祟, 也有人说, 是去年澄心观加建的事被吴王拦了下来,神灵降罪,令妖物横行, 妨害了汴陵的百年气运。
幸好,还有澄心观的道尊大人力挽狂澜, 逐家上门驱邪, 几日守护汴陵安宁。
再几日, 吴王府传出了消息, 世子正室未定,却要先娶一门贵妾,女家正是开香药局的秦家。
原来世子在斗香大会上与秦家小姐一见倾了心,回去便害了相思病,王妃几经询问,世子才吐露真情,恳请王妃成全。王府看不上秦家门第, 无奈世子坚持, 王爷王妃拗不过, 便遣了媒证上门,聘为贵妾。秦家倒不嫌这身份低微,自然是无上欢喜,一口答应。
消息一出,顿时又将寻家和长孙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毕竟,赌坊里原本押的都是这两位中的一位能入主王府,做世子妃。如今正妃还没进门,先娶妾室,恐怕以后正妃的日子不好过。
据说寻家小姐与长孙家小姐在斗香大会之后都大病了一场,旬日方才好转。是身病还是心病,可就难说了。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两府却毫无动静。
也许是裂魂的后劲儿太大,休息了十几日,春花依旧觉得精神恹恹。钱庄里有严衍,倒是无甚大事,其余各铺的掌柜也颇给力,年节也还远,未到集中收账的时候。她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大假,闭门谢客。
长孙恕和长孙石渠都觉得她能多休息几日,是件好事。祖孙三人连上小娃娃长孙衡终于能一起吃上三顿饭了。谁知半月过去,她身子好了大半,却没有要出门上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