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帝王,萧长耀的目光沉肃,如满弦之弓,直直射向靖北之王的眼眸深处,竟似欲将自己这位叱咤风云的弟弟全面笼罩于皇权的威压之下;然而,萧长陵的容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比之皇帝慑人的凝视,他的目光冷冽益甚,仿若一座矗立极北之地的巍峨雪山,瞬间坍塌倾覆,呈现雪崩之势,彻底吞噬了如今依旧苟活于尘世的所有残敌。
两道目光对峙,激荡起大片炫丽的火花!
这样的对峙,并未持续太久。
终于,还是作为天子与兄长的萧长耀,收敛起了逼视的目光,而是以一种空前平静的语气,缓缓开口。
“阿瞒,好久不见。”
萧长陵望向大周天子那张清润的面孔,沉默片刻,忽然表情十分复杂地冷笑起来,狂放的笑声中……有一丝淡淡的失落,更有一丝怎样也无法掩饰的戏谑。
“陛下忘性真大,也没多久吧。满打满算,还不到……半年。”
听到这里,方才还面沉如水的青年帝王,也倏然微笑了起来,萧长耀的手指,轻轻转动着指间那枚翡翠扳指,双眼隐隐轧成一条雪线。
风雨欲来,压力极大,山欲倾覆,湖欲生涛。
忽而,一代君王澄澈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了眼前英挺的身影,异常寒漠地注视着萧长陵身后的一万黑骑;皇帝陛下淡淡地看着那些绵延的黑影,薄唇微启,冰冷的声音,幽幽盘旋于车驾上空。
“秦王今日好威风啊!阿瞒,如果朕没有看错的话,你身后的骑兵,应该已经过万了吧。”
“不瞒陛下,整整一万黑骑。”萧长陵脸上的笑容,未有一丝消减,反而越来越炽烈,夹着一抹挑衅的神色。
“怎么?!你这是要把战场从边关搬到朕的面前吗!”萧长耀的语声,还是如往昔般寒冷。
“陛下不要误会,我带我的兵来,只是担忧陛下安危。再者说了,大周宇内,四海之兵,皆是陛下的子民与将士,臣弟的士兵……不就等同于陛下的士兵吗?!更何况,他们,都是我大周最忠诚的战士。”萧长陵目光森寒。
皇帝眼中的萧长陵,面覆寒霜,双目如炬,身姿凝肃地高踞马背,一袭大氅迎风飞舞,孤独地策马立于风沙之中,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傲岸不羁。
“阿瞒现在说话,还是那么得滴水不漏。”萧长耀唇角泛起一丝讥诮的笑容,看着萧长陵一双无所畏怯的眼眸,异常冷峻地说着。
“臣弟毕竟……忠心耿耿。”萧长陵面目宁静,字字诛心。
“上车,朕与你一起进城。”
合上车帘之前,萧长耀温和地往人群里抛了一句话,虽然这句话没有所指,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对秦王说的。而且看似冷漠,实则却是内里夹着几丝近近。至于这话里隐着的别的意思,却只有萧长陵能听得明白。
在场众人个个瞠目结舌,面面相觑,陷入震惊之中;随陛下御驾进城,这是何等样的殊荣,即便是当年还是太子的陛下也未曾享受过如此待遇。
未曾料到,萧长陵轻轻扬起马鞭,澹然一笑。
“不必了,臣给陛下带路。”
“佐玉。”
“在。”胡锟踞马抱拳。
“你率黑骑压阵。”
“遵命!”
微凉的塞风之中,一身甲胄的胡锟,静静地坐在马背之上,手里握着的马鞭也慢慢放下;这位历经无数大战的杀胡大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拉下脸部的甲片,又下意识握紧了腰间佩戴的“靖北刀”,转首面向身后黑骑。
“黑骑听令!”
“候!”
一声清亮而凌厉的呼啸声,从黑骑大军的队伍里骤然响起,不知是哪位黑骑骑士在接到胡锟将军的指示后,第一个率先发出号令。
“候!”
“候!”
数十声候字出口,一万黑骑整装待发,已经放下的长枪,重新直挺挺地竖了起来,结成一片密集如同松林的枪丛,霎时枪芒如洗。
“若遇敌踪,全力击杀;伤亡过半时,分兵抵挡,护送圣驾入城。”胡锟于马上振臂,极其冷漠地发出了这道军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