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萧长陵目中寒意大作,眉间杀气升起,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扬,长刀的刀锋,沿着空气的轮廓,划出一扇寒泓。
霸道的刀势,恍若漫天素白的匹练,化作长天大海,裂空斩下。
刀风响起,一蓬猩红刺目的血箭,顺着那人的身体,漫天溅出,汩汩的鲜血,洒得到处都是。
随着血水喷出,武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杳无声息。
大片殷红的血迹,沾染上了萧长陵的衣角;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滴淌下来,连他握刀的手上,也沾满了斑斑的血色。一袭白衣浴血,宛如于梅花花蕊之中,平添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所有的人,见到这一幕,无论是身为殿帅的高雍,还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御林军卫士,都是惊愕万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恐惧。
而此刻,御榻上的萧长耀,心里也是一片惊悸,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杀人。他猛然坐直了身子,双手死死按在身前的几案上,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视着御阶下方的萧长陵;但是,身为帝王的他,并没有被震惊驱使太久,他的脸上,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与威仪。
上到皇帝,下到一众御林军,他们看向萧长陵的目光,就仿佛看到了一个恶魔般的存在,不敢正视他那双杀气凌厉的双眼,也不敢去下意识地靠近他。
然而,萧长陵的目中,却并没有因为刚刚动手杀人,以及众人异样的目光,而有一分变化,还是平常的淡漠神情,如冰湖般沉静,看不到一丁点儿的温柔。
接下来,萧长陵没有一丝犹豫,冷冷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御林卫,便头也不回,提着那把带血的刀,任由鲜血从刀头滴下,不动声色地回到座位上,慢慢坐下。
坐下之后,萧长陵面无表情,跟没事儿人似的,将那把刀掂在手上,就像拎着一把破旧的扫帚,“啪啪”,轻轻地在案几之上拍了两下。
这样的做派,完全就是街头巷尾的泼皮无赖,哪里还是天潢贵胄,高贵威严的秦王殿下。
俊逸的面容,英秀的剑眉,配着那把杀人的刀,加之刀上弥漫的血腥气味,让此刻的萧长陵,仿若从地狱归来的修罗杀神,显得格外恐怖。
“光当”一声。
萧长陵微微一凝眉,遂将手中刚刚杀过人的刀,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孤说过,孤最讨厌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淡淡的一句话,好似漫天飘舞的飞雪,纷纷扬扬,就连四周的空气之中,也全部被冷肃所笼罩。
随即,萧长陵沉声冷笑,目光顺势一扫,正好看见了自己面前的一碟马奶葡萄,那丰硕的果实,晶莹的色泽,勾得他馋虫大作。
于是,萧长陵搓了搓手,拈起盘中的葡萄,一粒接着一粒,含在嘴里,吃得怡然自得。当时,萧长陵的手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因此,捏在指间的葡萄,夹带着血迹,被一起送进了他的嘴里;吃完之后,萧长陵还专门吮了吮手指,用舌尖舔了舔浓浓的血腥味,大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样的情形,任凭你是再怎么风雅敦厚的一个人,看到萧长陵的此等行为,也是难以忍受的。
大庭广众之下,这位战功赫赫的秦王,当着皇帝陛下的面,斩杀天子近卫,杀完人后,又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大快朵颐,好像自己刚刚不是在杀人,只是打了只兔子一样简单。
终于,高雍面色紧绷,忍不住厉声呵斥道。
“秦王,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显阳殿!”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然而从这位靖北之王冷淡而薄情的唇里脱口而出,就像给整座显阳殿,披上了一层层冰冷的寒气,为这间清幽寂静的大殿,带来了无尽的凄清气息。
“当着陛下的面,殿下竟敢持刃杀人,殿下就不怕国法?!”
可是,萧长陵身上的寒意,却并没有因此消减半毫,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极其冷漠,抛下了一句如千年冰山的反问,直直戳在高雍心上。
“你来骂我,不就是因为你们束手无策吗?”
高雍一时语塞。
“秦王殿下,你就不怕天下人悠悠众口吗?”
直至此刻,萧长陵才缓缓抬起头来,凝望着高雍的双眼,又以一种王者的骄傲的姿态,雄视着御座上的大周天子,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冷漠,十分凝肃。
“天下史笔如何写孤,你这个武夫看不到,也料不到!”
“你……”高雍涨得面红耳赤,万千话语被堵在胸口,无法说出。
与高雍的表现一模一样,这个时候,那位大周帝国的主宰者,尽管还保持着天下之主的威严,但他的脸上,却早已涌起了一股凌厉怒意,萦绕在他的眉眼之间,渐渐形成一团烈火。
许久,萧长陵站了起来,顺手拿起了那道黄绫诏,冲着萧长耀随意晃了一晃,然后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阴诡笑意,唇角坚毅的轮廓,愈发变得清晰。
“陛下,这道诏,臣收下了。您放心,既然身为全军统帅,臣自然会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臣向陛下保证,只要我萧长陵在一天,我的四十万靖北大军,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替大周护好千里北境。”
一语言毕,萧长陵飘然而去,目力所及之处,无人敢抬头,无人敢直视,只能无力地垂下脑袋。
就这样,萧长陵挟着一身肃杀,傲然地走出了显阳殿。
肃杀,傲然,是因为来自他心底深处的强大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