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大约三十人左右的弓骑兵,与先前那十余骑一样,脱离了黑骑主力,策马而出,只在眨眼的时间内,便立马列在阵前,一个个虚引角弓,取出斛中狼牙箭,紧紧地扣在弦上。
“嗤啦……”
巨大的臂力,将数十斤重的角弓,生生拉开。角弓的弓弦,发出“嗡嗡”的震颤,化作空中的一轮满月,被奋力拉到了一个紧绷的状态;搭在弓上的狼牙箭,不,准确地说,是三十多枝狼牙箭,箭镞泛着青芒,冰冷地瞄准对面马匪的头部,面部与眉心,似乎要箭箭将其洞穿。
一时间,铁骑围堵,箭羽所向,两百黑骑主力,针对马匪铺开的合围之势,已是水到渠成。
“降不降——”
“降不降——”
继北大营亲兵的暴吼之后,又有无数声冷冽,狠厉的声音,从黑骑将士们的口中,迸发而出,仿若天雷轰向人间,回荡在半空之中,回荡在暖融融的空气里。
前有强弓劲弩,后有铮铮黑骑,长枪弩箭的锋芒,似惊雷电光,划破万里天疆,完全封死了马匪们一切逃生的可能,只留下了一张张惊恐的脸。
看着身旁那十几个被乱箭射杀的弟兄,马匪们的脸上,呈现出死灰般的煞白,他们终于明白,在大周王朝这座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自己这些人,就是屠刀下任人宰割的肥猪。
“当啷!”
清亮的金属碰撞之声,响成一片,再仔细一听,这不是刀刃相击的声音;却见,数十柄大刀,“哗啦啦”扔了一地,马匪纷纷滚落下马,乖觉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
“我愿投降。”
“我愿投降。”
马匪尽数缴械,成为了北大营枪刃交错下的阶下囚,有的被几把明晃晃的雁翎刀架住脖子,有的则被长枪围住身体,动弹不得,而为首的几名马匪头子,也只能一脸不不甘地被擒于马下;从马匪突袭到全部缴械,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一场惊心动魄的危局,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之中,消弭于萧长陵的雷霆手段之下。
迷雾散去,一抹舒适的惬意,宛如清风徐徐,驱散了所有人心头的愁云,大有拨云见日的畅快。
一缕春风习习吹来,卷起男子的一身白衣。
萧长陵举目,重新将那柄“承影”长剑,佩戴在腰间;伫立良久的他,终于转过身去,望向身侧女子那美丽的倩影,她的一颦一笑,一头秀发,柔婉的笑靥,迷人的风姿,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永远刻在了萧长陵那双湛然的眼眸之中,竟似要穿透被幽深的湖底。
他越看越着迷,越看越痴醉,原本坚毅的唇弧,此刻也慢慢上扬,勾勒出一抹璨若星汉的微笑,这不是面对敌人时的冷笑,也不是在打了胜仗后的大笑,而是一种别样的笑,温柔似水,温情脉脉,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或许只有在面对眼前女子的时候,他这个年少成名的统帅,才会将自己的柔情与温情展现出来,这难道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可能是感受到了来自那个男人的注视,谢婉心也在这个时候,从一直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回归到了恬静如兰之态;她的眼睛水汪汪的,缓缓抬了起来,少女清纯的目光,直直落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寒眸里,也落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就在刚刚,他护在自己身前,孤身仗剑,一剑断暗箭,弯弓灭贼遒;就在刚刚,他用无比自信的眼神,许下了“护你安然无恙”的承诺,那是何等得坚定,何等得勇敢……与萧长陵一样,于谢婉心而言,这,或许也是怦然心动的感觉吧。
四目相对,两人双双失神,眼前竟是一片朦胧。
片刻的失神,一闪而过,萧长陵温润一笑,他的眼中如春风般和煦,如朝阳般绚丽,凝视着谢家四小姐倾国倾城的容颜,朗然开口,语声沉缓平淡。
“四小姐,他们都是孤的部下,你们现在安全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掀起了谢四小姐心底的涟漪,她静静地望着萧长陵那张俊美的面庞,欣赏着他清逸的神情,少女纯真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她萌动的春心,扣动心弦。
情字,何其深沉。
……
“嘚嘚嘚……”
正在这时,一连串沉闷的马蹄声,自平地传了过来,划破了半空中残留的黑烟,也划破了萧长陵与谢婉心之间四目相对的沉默;伴随着马蹄声响起,一匹高大的赤炭火龙驹,缓缓驶来,载着那位威风堂堂的将军,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吁——”
胡锟策马行来,猛地勒紧缰绳,翻身下马;下马之后,一身盔甲的大将胡锟,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甲,便将自己那杆纵横沙场惯用的乌缨铁矛,扔给贴身的亲兵,遂阔步向萧长陵走去。
脚步雄劲。
北大营的亲兵,纷纷散开,为胡锟将军让开一条道路;只见,胡锟握紧腰畔佩刀,迎着春风的脸部线条,愈发凸显得异常坚硬,不愧是出身北大营,随萧长陵征战塞北的一员骁将,无论是身形体魄,还是目光神色,俱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气概。
“末将救驾来迟,让殿下受惊了,殿下恕罪!”
未曾想到,萧长陵的目光,恍如弦上弓箭射出,却没有箭的寒冽,只是淡淡扫了胡锟一眼;他面上的表情,一扫方才大杀四方的冰冷与凌厉,虽仍是平静如水,但已然温和了许多。
“佐玉不必多礼,若非将军救援及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此次,北大营剿匪有功,当予厚赏,传孤的命令,今日参战的所有将士,均拔擢一级,赏钱五十贯;凡在战场上射杀贼寇者,拔擢三级,赏钱一百贯。”
“谢殿下!”
北大营众将士,齐声高呼,欢腾之声如雷动。
紧接着,萧长陵深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握着承影的剑柄,右手则自然垂在身侧,猎猎的长风,吹卷起他的一袭白衣,拂去沾在白衣上的灰尘。
没过多久,萧长陵沉声开口,语气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