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庙下,依旧人流攒动,喧嚣之声不绝于耳。
沿着凤凰庙前一条长长的廊檐,往西南方向折去,这一路,阁楼渐少,草木凋零,而那座高大宏阔的凤凰古庙,也随着那位白衣男子稳健的步伐,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不见踪影。
猎猎的风声,拂过靖北之王凝肃罩霜的面庞。
萧长陵的脸色,永远是一如既往的沉静,那双幽邃的寒眸深处,仿佛烧着两簇微弱的冥火,火苗虽然不大,但火光仍旧,随时都能掀起一场灼灼烈焰,焚尽世间所有的鬼魅。
日光洒遍大地,投映下了萧长陵俊秀的身影。在淡淡秋光的照射下,这位白衣统帅风流潇洒的意态,赫然呈现在天地之间:清俊的脸庞,英秀的断剑眉,深沉的双瞳和挺直的鼻翼,还有两道炯炯有神的凌冽目光。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淬炼,才能锻就出如此一副集冷峻、坚毅、倜傥于一身的钢筋铁骨。
年青的秦王殿下,一路所行,一路所见,不少宫娥黄门,无不异常乖觉地低头避道;萧长陵的身后,跟随着大批盔甲鲜明,全副武装的卫兵,这些将士,正是秦王府的亲兵卫队,也是秦王萧长陵的贴身扈从——“狼啸卫”。
渐渐往后苑行去,连宫女太监都极少看到了,整个凤凰庙的后苑,分外清寂,石径上残留着些许雨水,无虫声,无鸟鸣,只剩下一片幽静。
苍茫的山色,因为天边那一抹明耀的秋光,显得梦幻迷离。
凤凰庙的后苑,立着一座小小的露台,承受着恼人的秋风;露台长久冷清孤独,沉寂不语,唯有前方的那片芦苇荡,一些不知名的鸟儿,站在摇摆不定的苇杆上,轻轻振动着翅膀,争相卖弄着清脆的歌喉。清脆的鸟鸣,如行云流水,在绿苇浪上翻卷,在湿润的空气里飘荡,余音伴着花香,缓缓散开。
萧长陵拾阶而上,而他肩上披着的那件墨黑大氅,也随着秦王登临露台的脚步,掠过仅仅只有十级的青石石阶,如飞花逐浪,不留痕迹。
至于那些全身黑甲的狼啸卫,当萧长陵拾级登高的一刹那,早就在距离露台一箭开外之地,停下脚步,呈弯刀之势排开;整个卫队杀气腾腾,人人手执靖北刀,昂然肃立。
临于露台之上的秦王萧长陵,一袭白衣,肩披黑氅;天幕覆盖下,他白衣翩翩,傲雪凌霜,似要倾倒积雪常年不化的焉支山。风吹卷起衣角,就像他平日舞剑时的英姿,剑花飒飒身如蛟龙,一跃万丈凌风,仿如要倚剑斩断云霭,劈裂阴翳,尽是浩然的英雄气。
这位不世出的靖北之主,他整个人的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教人不可仰视的冷峻与倨傲,再配上那冰冷的目光,更是瑟瑟发寒到了骨子深处。
空气渐渐凝滞。
露台之上,萧长陵凭高而立,双手扶着栏杆,眼底闪烁着繁星皓月般的光芒,极目眺望过去,满目的萧索,满目的凄然,满目的枯黄,犹如一幅挥毫立成的泼墨山水图,映入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瞳之中,引起了他无限的惆怅……
“说吧,什么事儿?”萧长陵冷冷开口,声音凌厉似刀。
紧接着,站在萧长陵身侧的狼啸卫统领刘黑马,手持两份军报,踏前一步,抱拳行礼道。
“大王,这是苏翊将军从行营快马送来的两份捷报,一份来自漠南,一份来自燕京,请大王过目!”
听到“捷报”两个字,萧长陵脸上的轮廓,微微舒展开来,露出了极其少见的豁然之色;但是很快,这种昙花一现的豁然,转瞬而逝。
下一刻,萧长陵一脸平静,潇洒地昂首目视前方,于片刻间,坚定地掷出了两个字。
“赢了?!”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汇集了北方边境的铮铮马蹄声,凝聚了大漠长空的滚滚吼杀声,更凝聚了一位无双统帅强大的信念与自信。
“赢了。”刘黑马点头,斩钉截铁地答道。
倏忽间,一声狂放的长笑,骤然自露台上响起,传之四海八荒。
笑声落幕,刘黑马拿着军报,正欲递给秦王殿下;未曾料到,萧长陵轻轻抬起右手,作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手势,沉声开口道。
“不急。”
只见,萧长陵满面冷凝肃杀,“父皇的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候,你听孤的号令,孤要当廷献捷。”
“大王,这是为何?”刘黑马全是不解。
这一刻,萧长陵端然凝立,森然如箭的目光,平平直视着天边稀薄的云翳,万里山河尽收眼底。
“这,……本来就是孤献给父皇的寿礼,我萧长陵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大周的镇国之柱!孤倒要看看,有谁的贺礼,能比我的这份还贵重。”
“末将明白了。”
……
凤凰山上,绚丽的秋阳,映照出一抹高峻的白衣身影,笔挺地立于露台之上,仰观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