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将军府送来白帖,上至皇上皇后,太后嫔妃,各级朝臣,下至各衙门官员,全都在被请之列。
虽然帖子是将军府名义所发,而实际上,这宗丧事却是皇上主持,让七王爷与秦敢一起负责操办,为相府惨案中遇难的所有人治丧。丧葬费用一概由朝廷负责,墓地就选在皇陵东侧那片空地。
因时间紧迫,并未建造有规模的墓室,只是挖了深坑,用砖石垒砌,建了一处中心墓室,两侧小室,用于安放丞相许世杰和夫人,以及姬妾和子女。其余下人都统一放到大墓坑里陪葬,随葬物品多是从相府废墟里找出的,还有一部分是皇上御赐。
许家长女许卿媛,因已出嫁,丧事应由夫家操办。但皇上念其可怜,拨给一笔银两,让陈智为家为其治丧。而陈智为已消失,查无音讯,陈家也当他已死,将其衣冠与许卿媛一起下葬。
安太后懿旨,丞相一生忠良,建功无数,赐予国葬之礼。从凌晨起,宫内全挂上白练,白莲花点缀,广场及走廊,宫门外都放上菊花。
朝臣凡有本要奏者均压下,三日后再上。宫里的御诗班反复演忠臣戏码,并在宫里专门留出一个小殿,作为供奉为国捐躯的臣武将之灵堂。
据查,一袖牵及其同伙苏陌遮都是北蛮人,因丞相许世杰献计,不费吹灰之力灭了北蛮十万军马,其弟也因此死亡而倾怒于许世杰。加之当初捉拿一袖牵时,也是许世杰指挥,妙计擒住,故而她在苏陌遮助其越狱后,便去相府大开杀戒并火烧许家。
起初大家都以为一袖牵不过是个贼,但在慕容蜚的调查下,证实了一袖牵及其同伙都是北蛮人。而且,一袖牵的弟弟生前也在北蛮军中服役。至于二人去向,有说他们在逃亡途中被野狼袭击,一起丧身的,也有说因刺杀皇上失败,被北蛮人处死的。但不管怎样,他们是消失了。
而那个曾被关进死牢的许卿柔消失后,上官无忧提了个死囚灌上药,令其昏昏沉沉,不能言语。之后戴上枷锁,在午门外斩首示众,并公布说这就是冒充丞相家二千金的北蛮奸细。
既然一袖牵已死,冒充许卿柔的奸细也被处决,丞相家一百多口人也都被以国葬之礼安葬,此事可算是告一段落。秦家女儿虽也与此事有点关系,但因是自杀,不能享受同样待遇。为区分,秦如冰的出殡日子改成国葬后三天。秦敢没有怨言,只恨女儿情意深厚,痴心唯一,愿随许庆龙而去。
许家一百多口人的尸首,此前尽皆送往刑部。如今治丧,光是棺木队伍便是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他们从刑部出发,先是抬到广场,由皇上暄梐致辞,焚香洒酒送行。后再经由太安宫,过金桥,一路哀乐,摇钱抛纸,出宫而去。
因是国丧,虽不如先皇与各级嫔妃王爷的葬礼隆重豪华,但有如此浩大阵仗,也是动人心魄。宫人奴隶们全都要披麻戴孝,在送葬队伍没有全部出宫门前必须面南而跪,口诵经。
后宫女眷均随队伍送至外宫门,之后待鞭炮响过三次便可回宫。而那些朝臣和各衙门官员,则必须一直跟随到墓地,等下葬烧香祭拜完毕之后方可回京。
一路上,各家各户门口都挂上白布,百姓跪地恭送丧葬队伍。今日天空阴沉,飞着小雨,颇有几分凉意。丧葬队伍中有专门唱哭之人,将许丞相一家被害一事编成词,一路走一路边哭边唱,听得众人心酸落泪,甚至有人嚎啕大哭。
一有人大哭就收不住,先是几人跟着呜咽,后是放声悲恸嚎哭。这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整条街都是哭声,连纸人纸马都垂头丧气,仿佛在哀悼。
上官无忧与七王爷一起并辔而行,见众人哭得这般哀伤,也止不住泪流。当年先皇驾崩,葬礼可谓天地动容,举国哀痛。今日虽不同往昔,却也是叫人心伤无比,同情万分。
官府在丧事举办之前,不但贴布告说明此次国丧具体事宜,也派人挨家挨户宣传,让百姓知道许丞相一家是如何惨死,众人须得怎样做。如今大家都知道许丞相一家是被北蛮奸贼杀害,一个个义愤填膺,群情激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消灭北蛮,为丞相报仇!”
接着,众人都跟着齐喊:“消灭北蛮鞑子,保家卫国!为丞相报仇!”
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送葬的官员们深受震动,顿感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一起出征,去将北蛮踏平!
殊不知,北蛮镇江王后启也在一旁的茶楼里看热闹。见送葬队伍这么浩大,百姓激愤,他略微眯了眯眼。
都怪一袖牵太冲动,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她能冷静些,他的计划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大衍王朝就没有那么警觉,臣民也不会如此同心。
北蛮在二十年前,还只是个羸弱的小部落。若不是他的父亲,当今北蛮皇帝后霑励精图治,开疆拓土,收服周围那些部落,北蛮也不会有今日之盛。可惜,这个北蛮皇帝只能在北蛮一带称帝,在大衍朝眼里,他们不过是北方游牧一族占据一方而已,不值一提。
后霑当然也不满足于在北方当个清闲的游牧皇帝,他要南下挥戈,占据中原,将整个华夏大地都收为自己的疆土。只有那样,他称帝才有意义,所谓四海天下,千古一帝,若不能掌控东西南北,只称霸一方,怎能做那天下臣服的帝王。
后启也是野心勃勃,全力支持父亲这一伟大的计划。当然,也在为自己的未来铺路。毕竟,将来他是唯一的继承者。父亲当上全境大皇帝,将来的他继承的就是大皇帝位,而不仅仅是偏安一隅的北方游牧小皇帝。
年仅三十一岁的后启,拿掉灰白的假发假胡须之后,倒也算是个五官端正,威风凛凛的汉子。为了掩人耳目,他一向装作五十来岁的样子,真正见过他本来面目的并不多。但也正因为他平常都是装作五十来岁的模样,此时恢复原样的他,反而不容易引起陌生人注意。
何况,他今日是扮作商人,带着随从进城打探来了。见众人都为丞相举哀,他也命随从跟旁人一样行礼致敬,默哀示意。直到送葬队伍出城,他们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