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尹敏君出事的那个时间点,我们的小月经理也不见了,我跑到曾经理办公室问他,小月呢?
他有点颓废,眼睛那层雾有了变化,开始有了些光,他反问我:“我还问你呢?你们不是闺蜜吗?她去哪里了,一定会告诉你,对了,我还想问你,啥时候开的苞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也沾沾你的喜气!”
他这样的话一说出口,使我无法继续和他再对话的必要,生着闷气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ktv里面两个走的近姐妹,一个小月,消失了。一个敏君,如落叶飘零了。
一个人带我开苞,催我早赚钱早上岸,一个是ktv的劳模,拉着我拼命赚钱,经常请我吃饭,分我烟抽的姐妹。
其实,尹敏君的名字,是一个假名,那时的科技,暂时还查不出来她的真正名字,因为很多做这行的人用的都是假名,甚至会用捡到的身份证,或者是买的假身份证来这里,用别人的名字来演绎自己这不堪的人生。
那是一个,满街都有办证小广告的年代,清华北大的毕业证都可以搞到手,何况一张身份证。
所以,排除他杀后尹敏君火化了,骨灰只能放在殡仪馆里面,没有亲人去认领,孤零零地躺在殡仪馆的小盒子里,ktv内任何人跟他都没有亲人或血缘关系,当然,谁也不敢带头去做这个事,让其入土为安,我也不敢,如果小月在的话,她应该能够出头带领我们姐妹,让尹敏君入土为安。
可是小月姐怎么就这样消失了呢?
我有点奇怪,这件事应该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应该不会为这个事牵扯进来,难道她去深圳找王子轩那个王八蛋了,这挺符合她的性格,我还期盼她那一天胜利归来。
有人高坠死亡,ktv肯定得关门整顿,在ktv停业整顿期间,我开始有点后怕,夜不能寐,有点抑郁寡欢,更多的是深深的自责,怪我没看好敏君,更后悔去买那包所谓的未来牌香烟。
还好,有吴迪的出现。
吴笛说:“这不怪你,她自己放弃了自己,任何人也救不了她,最可恶的就是骗她的那个男人,如果他还有点良知,就应该去找到他的亲人,早点让骨灰下葬,入土为安,不要让她放在殡仪馆里面,孤苦伶仃。”
“但是,骗子都不会有良知的,有良知的人也做不了骗子。”
想不到吴笛平时不说话,还会这么安慰人,逻辑清晰,没有半点虚伪的成分。
ktv恢复营业后,全面进行了洗牌,人员做了一些调整,有些人走了,有的新人来了,新来的这个领班是一个长得更凶的女人,姓黄,她像旧社会的老鸨一样,刻薄的对待我们,每天对我们训戒,查岗,严厉地盘查着小月以前办的客户背景,她不再领我们来供客人选,而是在我们休息的包间里,弄了个玻璃橱窗,把我们放在窗子里,我们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能看到我们,由客人站在外面挑选好人,才把我们带进客人的包房。
这虽然更隐蔽,但我们已经真正意义上变成了商品,而我们不再有名字,我的腰牌上是8号,显然,我已经是ktv里的重要花魁。
以前觉得小月时有严格,但跟这个“黄老鸨”比起来,简直是温柔到家。
服务员吴笛是不会知道这些的,他在我们的包间外站着,害害羞羞,唯唯诺诺,默默地为包房服务。
等他也发了工资,突然对我说:“婷婷今天晚上你下班以后我请你吃宵夜。”
“吃宵夜,你懂什么叫吃宵夜吗?你知道我们吃宵夜意味着什么吗?你是不是没有女朋友,想知道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吴笛不解的问道:“难道吃宵夜还有其他说法?为什么我不能光明正大的请你吃宵夜?”
请吃宵夜在别的地方就是吃宵夜,在我们ktv,“吃宵夜”其实是一种行话或暗语,如果哪个男的在包房里对坐台小姐有意思,就会邀请她去吃宵夜,小姐同意了,就办会员多刷几打啤酒钱,然后出台,跟他去开房睡觉。
“哦,我懂了,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吴笛涨红了脸,抓了抓后脑勺。
“我可不是要跟你开房,发了薪水我应该请你吃个饭,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我们出去聊聊,那我还得刷两打啤酒呀!”
我做过服务员,我现在的收入跟他们比,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些做服务员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那时我会想程风,而我现在是努力不想程风。
我对吴笛说: “如果今天晚上没有客人,那我请你吧!”
吴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耐心的在包房外来回徘徊,手脚勤快的对包房热情服务。
ktv里面的女服务员就像打游戏里的怪物升级,从服务员开始,可以一步步过关斩将,可以坐台,然后升级成演绎吧台上的歌手,出名的女歌手出台价甚至高过开苞费,因为她大小也是这个娱乐圈里的“腕”,当然也可以走到领班经理的位置。
男服务员只有两种,一种就是保安,另一种就是服务员,他们没有机会打怪物升级。
我向来是信守诺言的一个人,我居然答应了和吴笛出去吃宵夜,今晚有人包我出台,我拒绝了,等ktv打了烊,我换了便装就跟吴笛轻松的走在长沙的街道上。
我们走的很轻松,我已经很少穿便装出来了,我很自然的搂着他的手,如情侣般,但我们显然不是。
我问吴笛喜欢撸串,还是烤摊,他说,“烤摊,我带你去!”人就像箭一样,嗖的跑了出去,一会儿不知从哪里骑着一个破旧的电动车来到我的面前,示意我坐在后面。
如果我再年轻几岁,或者我刚出校园,有一个男孩骑着电动自行车,我在后面搂着他的腰,让我感受午夜的温风,轻抚着我的头发和肌肤,我可能会在那一瞬间爱上这个男生,但如今的我似乎对电动车的浪漫不感兴趣了,我没有搂着她,只是侧坐,很好奇他要带我到哪里去吃宵夜。
到了一家偏僻的小烧烤摊,虽然地方小,看得出来都是本地人来吃,他问我吃什么,我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随意,你看着点呗。
味道不错,比我们以前吃宵夜的味道都好,而且食材很新鲜,看得出牛肉都是现腌制的,吴笛想喝酒,我因为每天晚上都陪酒,其实很怕继续再喝了,但看他有兴致,也就陪他喝了点啤酒,他第一句问的话是,你知道小月去什么地方了吗?你知道她住什么地方吗?你知不知道小月和曾经理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小叶的家乡在哪?
“不知道,你暗恋人家呀,老是对她那么感兴趣。”我有点不悦。
“不是,我只是奇怪,她去哪里了?”
“你这个人会不会聊天啊?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女朋友?家是哪里的?”
我用他的口吻对他灵魂拷问。
“恋爱当然谈过了,我家是郴州农村乡下的,她家是郴州市的,最后肯定是无言的结局。”
看他老实交代,我消除了对他的敌意,“我不知道小月去哪,是因为爱情,还是像尹敏君一样,被男人骗走,还是找到一个归宿,远离我们的圈子,我真的不知道,当然,我相信她一定是跟着她亲爱的男人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幸福的度过余生。”
吴笛露出了不屑的眼神,甚至是怀疑的口气,“你想问题还是太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