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饮海宫。
几只雪色蓝瞳的碧海鸟振打着灵活的羽翅落于飞檐之上,形成比翼双飞之姿。似音乐流转的“叽咕”声如同安静湖面上漾开的波纹,在空旷的宫殿中久久回荡。
寝殿绣面屏风的背后,窸窸窣窣响起了小心翼翼的声音。定睛看去,蓝衣的小婢端着茶水,谨慎的探出头去,如同入室偷盗的小贼,打探着自己要服侍的主子。
“主尊请用茶……主尊请用茶……主尊请用茶……”
小婢在心里念叨,一遍一遍练习着。
她这是第一次侍奉魔尊。
谁都知道,当魔尊的贴身婢女,那是需要十足的勇气与运气,否则,一旦惹怒了主子,可是死无全尸。
她环视这座宫殿,即使已经待在这里一个多月,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饮海宫,恐怕是这六界中最无知的妇孺,也会知晓它的威名。拜神界宣传者所赐,一旦提起这个地方,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会因为它的血腥和杀戮,心惊胆寒。
因为这个地方,是魔尊南溟的行宫。
南溟,总是与鲜血、战火、屠城、灭族、酷刑联系在一起,她的容颜就像是暗夜中开在血泊中的蔷薇,邪魅与危险,散发出黄泉的寒意。
正埋怨着,小婢耳边隐隐传来缥缈的声音,让她的心,猛然一跳:
“他呢?”
声音魅惑,如同从遥远的天边飘来,若隐若现,怂恿起小婢一身的鸡皮。
她的心,终于提到了嗓子眼。
小婢初来乍到,实在是不知道魔尊口中的“他”是谁,只能畏畏缩缩挪出身子,手中的茶盏不住的打着颤,发出瓷器相撞的清脆声响。
屏风后隐隐现出精致的狐头贵妃椅,那狐头金质,攀附在狐头之上,倦懒异常,但它那半眯着的眼睛好似一直在盯着你看,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而椅子上,正正休憩着一个身影。
长睫,玉面,脂肤,一头棕褐色的长发威严的绾成高高的发髻,如同飞云高扬。
南溟慵懒的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转眼却见到小婢的动作,于是直了直身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说:
“过来。”
小婢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
但是她还是听话的向前,手中茶盏碰撞的声音更大,几乎扑倒一样,匍匐在了南溟眼前。
南溟见她走到了跟前,缓缓地将身子向前俯去,自己的脸几乎贴在了小婢的脸上,那如同寒夜冰湖中月光一般的眸子,盯着小婢的眼睛,要把它刺穿。
小婢根本就不敢抬眼,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南溟的呼气扑到她的脸上,那样冷,像是寒冬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北风,更像是阴曹间的阴冷尸气,那样骇人,那样没有生气。
幽幽的声音响起:
“你很怕本尊?”
一如既往的缥缈,看似轻描淡写,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心头。
小婢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血的腥气与温气,但是仍然结结巴巴的回到:
“没……婢子……婢子……没有……”
而眼前那绝美的脸上却绽起一丝嘲讽,像是看穿一切的笑弄:
“没有?”
尾音高高扬起,牵动这小婢的心也扬了起来。
“没有,你抖什么。”
那声音似乎敲开了地狱的大门,也切断了小婢的最后一根神经,她再也坚持不住,手中的茶盏“啪”地坠落在地,溅起不安的瓷片和水花。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额间的痛楚被恐惧掩盖,好像幻化成本能的动作,口中不住的哀求:
“主尊饶命,主尊饶命……”
南溟幽深的眼睛中透露出了一丝厌恶,但是她努力压住了性子,她不想被心底深处那个可怕的自己控制。
即使很少有人知道,她所做出的一切残酷的事情,都是被藏在心底的另一个她摆布的。
她南溟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但小婢受了惊吓,此刻,竟然犹豫了起来。她真的不敢动,她害怕自己这一动,就没了性命。
谁知她这一举动更是触了南溟的逆鳞,南溟心中隐隐的怒意被“腾”的一下点了,她再也遏制不住冲动。
右手掌心腾起了寒意刺骨的银光,光芒就像是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冷剑,刺进了小婢的瞳孔。
性命,眼看就要终结。
就在银光即将爆发的时候,屏风后淡淡的男声响起:
“阿溟。”
语调虽然温柔,但掩盖不住声音本身的清冷高贵。就是这简单的一声呼唤,是制住魔尊南溟唯一的秘方。
南溟刚刚腾腾的火气,一下子被浇灭了。
她收起了手中结出的幻术,微微转头,看向从屏风后走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