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当下,她当真想不到一句能说的话。
“那个……长思哥哥,你听我解释……”
蔺长思面色愈发苍白,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双手在袖中紧攥,又松开。
“你解释,我听着。”
“……”
坏了,真要她解释?
他不是应该说,我不听!然后拂袖而去么?
“呃……
春花的大脑飞速启动,无奈平时举一反三的聪明脑袋到这时仿佛被水浸了一般,转也转不动。
蔺长思看出她编得艰难,苦笑一声:
“你别编了,编出来也是骗我。”
春花就是再木讷,此刻也听出了他话中的伤怀,不由得一怔。
“长孙春花,我问你,今日这场斗香大会,可是我母妃让你办的?”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春花犹豫再三,还是老实道:“其实,是我向凌姨建议的。”
“凌姨忧心你的婚事,我便想了这主意,借斗香大会让你见见城中这些名门闺秀,若有你中意,凌姨也中意的,你的婚事就有着落了。”
蔺长思咬着牙花,声音发颤:“长孙春花,你操的好大一份闲心!你是我什么人,竟来张罗我的婚事?”
春花不敢直掇他逆鳞,只好软言道:“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么。何况,成与不成,还是在你,凌姨也不会强逼你非娶哪家姑娘不可。”
“若是这些姑娘,我都不喜欢呢?”
春花一怔:“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也别太挑了。我看寻家那位妹妹就很合适。品行相貌,都是万中选一。除了哥哥差劲,别的什么都好。你若娶了她,千万记得和大舅哥少来往。”
“……”
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恨不能把她的头拔下来掏一掏,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他本是温和柔善之人,鲜少生此怒火,只觉喉头一股腥甜,胸中疼痛欲裂。一手捂住胸口,重重咳嗽起来。
春花吓了一跳,慌忙扶住他手臂,搀他到椅子上坐了,要奔出去叫人,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四下陡然静谧,窗外一只燕雀扑棱棱地飞了过去。
春花屏了气息,一眼撞进他微红的眸子。
“你……”他微微喘息,“当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儿的?”
她的心腾地悬空。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事,我不知道呀。”她干笑两声。
他的目光瞬间空寂下来,紧握着她的手慢慢失了力,终至放开。
春花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出声。只是见他气息渐渐平稳,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浮上一丝红晕,这才松了口气。
蔺长思忽地开口:“我听说,你祖父在外头找了许多少年郎的画像,给你做赘婿?”
咦,怎么突然说到她身上了。
“确是有这么回事……”爷爷的标准非同凡响,要长得俊俏的老实人,越老实越好。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非要招赘不可吗?”他忽然温柔,好像一个真正的哥哥一样,倒教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叹了口气,老实回答:“爷爷愿意折腾,便让他折腾去吧。只要能让爷爷开心,我怎么都行。”
蔺长思长笑一声,“若你不是这般孝顺,我真以为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春花咂摸半晌,竟没听出这话是在夸她还是骂她。
“你和母妃精心安排了这场大戏,我怎能不知情识趣?长孙春花,你……不要后悔才是。”
蔺长思扶着椅背站起来,深深地看她一眼,竟头也不回地步出了暖阁。
城中十七家香药局各选派了一位制香师参赛。寻静宜坐在吴王妃身侧,挨个为她介绍。赵家师傅今日备的是雀头香,可减缓女子气郁头痛;李家师傅备的是徐铉伴月香,典故名头都甚好,实际不过是日常用的檀香加了一味花草;长孙家师傅备的是辟寒香,烧之一室暖香,秋寒尽辟。
她逐一辨认着香品册子,忽然道:“如此,寻家香药局准备的零陵香便有些不大气了,恐怕要输。”
吴王妃才不在乎谁输谁赢,频频四顾,低声道:“长思这孩子,又跑到哪里去了?”
正说着,蔺长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在她身旁落座,神色阴晴不定。
吴王妃大喜,拉住他手臂,让他不至于再借口遁逃,将一本小册子塞在他手里。
“你快瞧瞧,这是十七份香方简介,静宜方才同我说了一遍,我可一个字也没听懂。你们都是同好中人,倒可好好切磋。”
蔺长思心不在焉地展开册子,寻静宜却是认真聆听了王妃的叮嘱,轻声道:“今日十七份香丸,依静宜看,其中十六份还是咱们中土古传香谱上的方子,略加调整罢了。只有那位海外来的盘棘师傅,方子颇为奇特,其中用了蕃沉、罗斛,还有几味不认识的。倒是值得参详。”
蔺长思一愣,没料到这位寻家小姐是真的懂香。看了寻静宜一眼,只见她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侧坐着,和某人惯常的德行截然相反。
于是展开册子,细细去看她提及那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