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远在撒丁岛驻军的劳伦斯·波拿巴虽然也能猜到自己的自作主张会引来巴黎与凡尔赛的不满,但这段时间的他也没有过多精力去顾及那位老国王的想法了。
对于劳伦斯来说,如今的当务之急只有两项:
其一是利用驻军撒丁岛的这段时间尽快恢复这座海岛的行政秩序。
其二则是在战争期间更加至关重要的——尽快为部下军队换装上由马赛崔法利兵工厂所生产的新式线膛步枪。
在劳伦斯全面接管了撒丁尼亚之后,位于马赛的崔法利少校也接到命令,亲自押送了一批军火来到撒丁岛,协助国防军士兵们训练这款有着划时代意义的新式火枪。
在卡利亚里北部平原的练兵场上,劳伦斯和部下军官们几乎每天都会亲临现场监督训练,毕竟这支列装了新式火枪的军队可谓是劳伦斯在意大利战争期间最大的底牌,绝对容不得一点纰漏。
练兵场的射击区内,参谋长贝尔蒂埃也亲自端着一柄崭新的火枪,屏住呼吸瞄准着百码开外的一处人形草垛。
他手上的火枪较于现今列装的滑膛枪来说枪管更长,分量也稍重一些,枪管上方也多了一道小型铁质瞄具,除此之外从外观上便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只是在枪柄的下方铭刻有一行小字:
「崔法利11式来复步枪,产自马赛市崔法利兵工厂」
将瞄具中的准星对准视野中只有小拇指粗细的草垛,贝尔蒂埃用力扣下扳机。
随着一缕青烟陡然起,那百码之外的草垛上也瞬间碎屑纷飞,表明子弹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实在是太惊人了!」
贝尔蒂埃简单地清理了一下火药孔,随后便爱不释手地端详着手上这柄步枪,他完全没有想到在偏僻的科西嘉岛竟然也能诞生如此致命的兵器:
「对百码距离内的敌军都能实现精准射击,关键是射击频率也毫不逊色于现在的滑膛燧发枪,我真不敢想象会有多少士兵死在这柄火枪之下了。」
最令贝尔蒂埃这个巴黎军校的高材生都感到震惊的并不是这柄火枪的射击精度,毕竟线膛枪发明至今也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了。
只不过过去的线膛枪射击频率都极其低下,士兵们需要随身携带木槌,将子弹捶进枪管膛线之中才能正常激发,即使是熟练的老兵也要一两分钟才能完成一次装填发射。
而贝尔蒂埃手中的这款枪械配合上米尼弹的使用,在实现精准射击的同时还能保留滑膛枪每分钟两到三发的射击频率,这实在是令他感到惊奇无比。
一旁的塞律里埃少校更是神情凝重地盯着手上的火枪,他先前也听说了科西嘉军正在研究一种新式火枪,但这也是他头一次亲眼见到其威力:
「确实太了不得了,在敌军接近之前就将其完全击溃这把枪说不定可以改变一切战争的局势,如果能够继续增强射击精度和射击频率的话说不定连线列战术都会被扫进战争史的垃圾堆里。」
听到两位法兰西军官毫不吝啬的赞美之词,崔法利少校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欣喜,毕竟作为这款火枪的设计者,他的名字已经足以被铭刻在历史之上了。
「话虽如此,这把步枪仍有许多要改进的地方,它的可靠性、重量、复杂程度等等都还能够继续改善」崔法利少校谦逊地回应道。
贝尔蒂埃好奇地追问道:
「大规模列装的可能性如何呢?」
周围的一众军官也顿时凑了过来,如果这种致命的武器能够大规模列装一个欧陆大国的军队,那无疑能在战场上占尽优势。
而崔法利少校却是挠了挠头,无奈地耸肩笑道:
「目前来看难度很大,最关键的问题是成本,这款步枪的精细程度本就远超滑膛枪,生产成本自然也高出不少;包括其配套使用的米尼弹,目前也是需要人工制作,产量远远比不上铅制弹丸」
普通的球形铅弹生产只需要将一锅融化的铅水从高处的带孔圆盘中倒下,铅水液滴在空中就会凝固,并在重力作用下自然形成完美的球形。
而目前这款火枪所使用的米尼弹则是锥形弹丸,弹丸本身便需要浇筑工艺制造,其尾部填充的木塞更是需要人工加装,因此相较于批量生产的铅弹来说其成本增长了不止数倍。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受限于十八世纪末的冶金技术带来的材料问题,线膛枪的使用寿命是远远低于滑膛枪的,因为在发射过程中,线膛枪枪管内的膛线会被不断磨平,从而使精准度不断下降。
历史上,一柄十七世纪的线膛枪在进行大约两百次发射之后,其内部的膛线就已经几乎磨平,即使是到了十九世纪,冶金技术进步之后,线膛枪的使用寿命也大概只有三百次射击。
位于马赛的崔法利兵工厂扩张至今已经有了足足上千名工匠与学徒,而如此多工匠在劳伦斯和约西普市政官的鼎力支持之下,不计成本地全力生产,其产能也就勉强足以供应科西嘉军队的数千名士兵全面列装而已。
一众军官听完崔法利少校的解释也稍稍有些失望,如此看来,想要在短时间内将这柄步枪推广到法兰西陆军是不太现实了。
法兰西王国的财政本来就极为紧张,舒瓦瑟尔公爵这十几年来还在持续地扩军备战,路易十五怎么想也不可能再往军队上投资更多了,毕竟光是马赛的崔法利兵工厂每日花销都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而劳伦斯对这个结论自然是并不意外,崔法利兵工厂的生产情况他一直都在密切关注,也知道这座兵工厂每日的人力物料成本有多么恐怖。
如果不是靠着科西嘉国家白银公司的资金以及约西普市政官的暗中支持,光凭科西嘉王国自身的财政水平,即使是在执行了农税改革法案之后,恐怕也难以维持兵工厂的日常运转。
「果然生产力才是一切啊。」
劳伦斯也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战争的本质归根到底就是国力的比拼。
即使自己的脑中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与技术,也需要有一个强大的国家机器来将其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