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观点忽略了一个事实:战争的胜负并不仅仅取决于武器装备,还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战略等多个方面。
……
次辅韩爌看着如老翁一般,只是在内阁中养老,不问世事的黄立极,终于还是没忍住,与他开口道:“中五,今日皇上是要廷议辽东建奴攻打朝鲜王国之事。兵部之事,好歹也是由你亲自分管,你准备如何奏对?”
黄立极却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缓缓地回答道:“兵部之事向来都是王之心尚料理,想必军机处也有了对策。我这边自然是什么都好说的。”
韩爌听了这话,忍不住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话虽是这么说,可陛下如今既然是要召开廷议,召来这许多官员,肯定是军机处那边没有商量出来一个妥帖的策略。陛下这才想着群策群力,大家一起商量出来一个好的策略才是啊!”
黄立极眯着眼睛,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韩爌,缓缓地说道:“那依着虞臣的意思,如今的局势,咱们大明应该如何应对呢?”
听到这话,一旁的韩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他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口道:“辽东至今局势已经明朗。
先前皇上与建奴议和,已经承认金国,这只是权宜拖延之计罢了。
我们大明既不需要依靠款和蒙古鞑靼,也不必借助朝鲜国作为奥援。
就已经凭借辽东镇、登莱镇和东江镇,对建奴形成了东西南三方夹击之势。然而,如今建奴狗急跳墙,竟然选择攻打朝鲜王国。我认为,我们应当抓紧时间派遣一员大将,率领水师渡海增援朝鲜王国。
毕竟,朝鲜王国自建立以来,一直对我们大明忠心耿耿,屡次不遗余力地增援我们。即使被建奴欺辱,被迫签下城下之盟,他们仍然没有忘记我们这个宗主国。如果我们此时坐视不管,岂不是要让天下人心寒吗?”
“那虞臣分管吏部,以为这跨海作战,援朝的监军应该选谁来当?”
黄立极没有说赞同韩爌的话,而是顺着他的话,说起了援朝的臣监军人选。
他心里很清楚,这才是韩爌此番开口的真正意图,所以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若是当真要出兵援朝抗击建奴,那么主将的人选自然会由当今的军机处来决定,但监军的人选,如果皇上打算派遣监军的话,他们内阁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韩爌历经四朝内阁,如今再次进入内阁,虽然只是担任次辅之职,然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的地位都隐隐超越了首辅黄立极。
不管韩爌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他在朝廷中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东林党的态度,同时也象征着他背后无数的故交好友以及门生故吏的利益。
这种隐形的庞大政治资源是黄立极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之相比的,毕竟在帝党之中,他也并非唯一的党魁。
“原吏部右侍郎曹于汴、南京兵部尚王永光皆可胜任。
特别是王永光,颇知军事。”
黄立极心中暗自冷笑,曹于汴,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东林党成员,还是在皇上那里挂上号的重要人物。
而王永光,韩爌所谓的颇知军事,无非是指王永光在担任南京兵部尚期间,兵营发生骚乱,金陵城内人人畏惧。
他却独自一人骑着马前往兵营,诛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成功地平息了这场兵乱。
就这么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居然被东林党人和复社的人翻来覆去地吹捧,搞得沸沸扬扬,好像他就是当代的诸葛孔明一样。
然而,当宁远发生兵变时,辽东巡抚袁崇焕也是匹马就平定了十几个营地的兵乱,却不见这些人如此大肆宣扬,大吹法螺。
原因很简单,袁崇焕这个广西人,不过是东林党的外围成员。
比之王永光,还是袁崇焕不够格,再加上袁崇焕首鼠两端,他曾经为魏忠贤修过生祠,让很多东林党人不满。
在黄立极看来,王永光又是一个东林党自以为是、纸上谈兵的人,他担心王永光若是成了监军,会成为第二个王化贞。
如果真的将王永光推举上去,恐怕他也会晚节不保,成为替罪羔羊。
黄立极心中不禁感慨道:“这东林党总是喜欢空谈,还喜欢把手伸得很长,这个毛病真是怎么都改不掉啊!”
他沉思片刻后,对韩爌说道:“虞臣,待会儿见到皇上,你可千万别主动提起援朝派臣监军这件事。
我知道你一直希望那些在前朝被贬谪的同僚们能够尽快回到朝堂,辅助皇上治理国家。
但是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有些官员没有被召回朝堂,自然有其中的缘由。
而且现在内阁主要负责处理朝堂地方的政务,已经很少涉及到军国大事。
所以,在内阁尚未讨论出结果之前,千万不要贸然将此事呈报给皇上。
否则一旦引发争执,不仅会令其他大臣看笑话,皇上的面子也挂不住。”
黄立极表面上看是规劝,但实际上却是在威胁和敲打韩爌。
虽然他身为首辅,但态度再软弱,那也是首辅啊。
而你韩爌不能明目张胆地将东林党人都推进朝堂中来。
毕竟,你想要实现众正盈朝的目标,可我并不想!
面对黄立极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韩爌也感到无可奈何。
两人共事已有一段时间,彼此也算相互了解了对方的脾气。
韩爌苦笑着回答:
“中五,你是首辅,凡事自然还是由你做主。
我不会在朝会上多嘴的。”
这座皇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阁臣们已经跟随在身后,一同走出了会极门,并来到了皇极门前的御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