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水师回寨,吕德马不停蹄地奔向城头,见到皇甫冲后抱拳请罪:“将军,末将无能,未能击沉伏波号,也未能生擒贼将刘整,请将军责罚。”
皇甫冲哈哈一笑,上前扶住吕德的双臂,朗声道:“吕统制大败蒙古水军,挫敌锐气,何罪之有。”
张珏也笑道:“是啊,吕统制指挥若定,水师舰队英勇无畏,扬我大宋威风,可喜可贺。”
正说着,忽然吕德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咕饥鸣,皇甫冲与张珏对视一眼,大笑道:“酣战一天,我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吕统制,今晚给三军将士加餐,咱们敞开肚皮大吃一顿。”
就在皇甫冲与守军众将大快朵颐之时,蒙军大营中却是一番雷霆风暴。
蒙哥汗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伯颜、阿术、史天泽、刘整等一众高级将领身上,蒙哥汗边抽边咆哮:
“陆地攻城不行,水战交锋亦败,一个小小的钓鱼城竟然连败我蒙古大军两次,我要你们这一群饭桶有何用?”
伯颜忍痛下拜道:“大汗,钓鱼城虽小,但占尽地利,实乃我平生所见的险要坚城,陆军强行攻打只会损兵折将,此城三面环水,水战攻城最宜。
臣建议大军先退回泸州城,以泸州为根基,建立水寨,操练水师,待水师准备充分后再一鼓作气,水陆并进,拿下钓鱼城。”
蒙哥汗摇头:“你这法子有效,但笨得要命,耗时太久,不合我蒙古速战速决的兵法。
想当年我跟随窝阔台大汗两度西征,纵横万里、所向披靡,前后也不过数年时间,依你的法子,岂不是要十年时光才能灭这软弱宋朝么!”
伯颜在心底嘀咕:宋朝与西域诸国不同,急切之间难以拿下,步步为营才是最有效的方法。他很想劝蒙哥汗收兵,但知道蒙哥汗刚愎自用,只得再献计道:
“如此,臣建议留下三万兵马围困此城,大军绕道而行,向重庆(江州在宋朝时已改名重庆)进军。”
“围困钓鱼城?”蒙哥汗气笑了,又是一鞭抽向伯颜,骂道,“混账,钓鱼城有水师码头,控制着水道,兵员粮草往来无虞,你围困个什么?
打不下钓鱼城就绕道去重庆,万一钓鱼城的军马袭击我后勤粮道,你想让我大军弹尽粮绝、全军覆没吗!”
伯颜当然知道拔除钓鱼城的重要性,他之所以这样建议,就是想让蒙哥汗放弃短时间速灭南宋的急躁计划。
没想到蒙哥汗一意孤行,强令蒙古大军继续攻城。
于是第二天,蒙古大军天一亮就水陆齐发,猛攻钓鱼城。
蒙哥汗让人举着他的白毛大纛,亲临阵前督战,蒙古大军拿出了玩命的架势,攻势如潮,一波又一波地狠狠拍在钓鱼城上。
钓鱼城中的宋军对凶残的蒙古兵痛恨至极,知道按蒙古人的尿性,一旦城破,必定全城被屠,于是拼命反抗。
蒙宋双方由此在城头、大江上激战多日,势同水火,胜败难分,蒙古军队固然死伤惨重、哀鸿遍野,钓鱼城中也是家家举孝、人人悲号。
十余日来,皇甫冲天天在城头督战,满眼血肉横飞,充耳惨叫哀嚎,让他渐渐麻木,已然适应了血腥战场。
这天傍晚,皇甫冲亲自指挥床子弩,又一次将攻城锥射成碎片,蒙军没了攻城武器,气势已泄,只得鸣金收兵,皇甫冲见状长舒一口气,又熬过了一天。
看看浑身浴血的皇甫冲,身边副将张珏皱眉道:
“将军,鏖战十余日,蒙军攻势依然凶猛。据探子回报,他们还有不少援军正在集结途中,而我军向重庆的求援信一直没有回复,城中滚石檑木和弩箭已然消耗大半,全军疲态已显,再这么下去,城破是迟早的事。”
皇甫冲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骂道:“我知道,这十余日可比前半生都长,他妈的,这狗日的鞑子像野草一般,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怎么都杀不完。要想彻底击溃他们,唯有干掉他们的大汗才行。”
张珏眼睛一亮,问道:“莫非将军已有猎杀蒙古大汗的计划?”
皇甫冲抚着颌下长须,点头道:“唔,这几日观蒙哥汗在阵前督战的急躁情形,猜他也是一个刚愎自用之人,等会儿我派人给他送点儿礼物,激怒他,明日大战时再想法诱他上前,然后以床子弩攒射他。”
张珏将信将疑:“如此简单?蒙军深知我大宋床子弩的厉害,蒙哥汗就算再暴躁,也不可能像个傻子一般上前寻死吧。”
皇甫冲嘿嘿一笑:“那就要看我们拱火的能力有多强了。君玉,明天抽调一千精锐与我,要五百弓弩手,五百刀斧手。
同时,我要你即刻让工匠改装十张床子弩,不管是增加弓弦强度还是减少弩箭重量,务必把最大射击精度给我提高一百步。能不能猎杀鞑子皇帝,就看这一搏了。”
就这?张珏虽然一肚子怀疑,还是领命而去。
随后,皇甫冲让人带着一篮子食物和一条十斤重的鲜鱼出使蒙古大营,呈上自己歪歪扭扭的亲笔。
“致尊敬的蒙哥大汗:末将王坚拱手,我乃大宋最不入流的武将,偏居小城,默默无名,今有幸与蒙古大汗会猎钓鱼城,已然名垂青史,深感荣幸。
然大汗手下之兵,脚趴手软、软绵无力,攻我钓鱼城半月之久仍无寸功,实在令人费解。窃以为大汗军中粮草不济,以致于此,故呈上钓鱼城特产,以飨三军将士。
末将听闻成吉思汗曾有一句名言——要让青草覆盖的地方都成为蒙古人的牧马之地。
此言何等霸气,令人心生敬佩,万望大汗继承成吉思汗气吞万里如虎的雄风,也好让史对此战的记录更加精彩。
如今钓鱼城下遍是蒙古人的尸骸,想来明年必是一个肥沃的青青草原,可喜可贺,我大宋终于也有了一块牧马之地。末将拱手再拜,感谢大汗厚赐!”
蒙古大营最高军帐中,蒙军翻译胆战心惊地读完王坚的,军帐里顿时鸦雀无声。
“混账,小小王坚也敢嘲讽于我,该死!”
暴怒的蒙哥汗一声咆哮,拔刀斩杀了读信的蒙军翻译,还不解恨,又命人切掉宋军使者的耳朵,让他滚回钓鱼城,告知明日必率大军破城,城破之时就是屠城之时,并誓言将用王坚的头盖骨做酒器,以祭阵亡勇士的在天之灵。
是夜,蒙古大营灯火通明,随军工匠连夜赶制无数的云梯、攻城车、投石车,准备明日决死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