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妻子,陆际涯眼底的冷冽褪去,覆上层层的柔和。
他面容轮廓仍然同几年前一样冷硬,但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却消退了很多,不再那么让人难以靠近。
毕竟已为人夫,为人父,气质较之从前,沉厚了许多。
屋内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陆际涯白衣着身,不慌不忙地开口:“我先前也不是很了解,都是吟吟告诉我的。”
云执他们弟子五人和桂花老人最后在伊山上的那几天,陆际涯是匆匆忙忙才赶到的。
因清吟有孕在身,不便一同前去,她感到很歉疚,所以又做了一笼桂花老人最喜爱的桂花糕,让陆际涯带去给他。
碰巧之后没几天,清吟就遇见了白昔,她那时身上携带着淡淡的桂花清香。
在两人随意笑谈的时候,清吟蓦然间脑中思绪一动,产生了一种她从未想过的近乎不可置信的猜测。
她是隐隐约约无意中知道白昔在一直在寻找什么人的,但从未将她和桂花老人联系在一起过。
想到这几年与二人的来往,她细细思量了许久,觉得未必没有可能,因此她急急地向陆际涯传了一封信过去,将猜想告诉了他。
她还另外写了一封信给桂花老人,同时传过去,将有关白昔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了一遍,以防万一。
毕竟白忙活一场,怎么也比二人至死都生生错过要好。
“我最后那一天给师傅送行去迟了,就是去取那封信了。”陆际涯说出最后一句话。
白昔唇边始终噙着平和的笑,低哑的声音中掺了显而易见的庆幸和些许喟然:“多亏了清吟,我们才能有最后相见的机会。”
桂花老人打开那封他原本不在意的信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手简直抖得不成样子,他一刻也等不了,极为激动而迫切地顺着清吟所给的地址就寻了过去。
二人这才终于在有生之年重逢。
已经错过了太多时间,且桂花老人再没有几年了,是以二人便在这树山上建了竹坞,清净安稳地住下,不再管外界俗事。
“安平不时会给人算命,折损了不少寿数,这才时日无多的。”白昔语调中带了瑟瑟秋风般的伤感。
算命违反天道,自然是有代价的,当然也不是每个人的命都能算出来的。
桂花老人四处给人算命,换取白昔的消息,只可惜始终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
一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大概反而是最不怎么好找寻的吧。
“所以老爷爷和老奶奶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是吗?”宜言揉着发红的眼睛,软着嗓音问道。
“是啊。”两鬓斑白的老人目光平和安然,明显是满足了,“我能和他再相见,并且陪着他走过最后的时间,这样就足够了。”
经历多年漫无方向的找寻,她已不再抱有希望,只想着或许地下或许来生再相见了。
还能有这最后的缘分与惊喜,已经是上天的馈赠了。
宜言顿时破涕为笑,细眉弯弯地点头:“嗯嗯,能再相见就好,老爷爷一定很开心。”
整件事情已经叙述完了,纵使多年不得相见,终究是有一个相对美好的结局,这段感情得以善终。
辛渚白衣素简,压下眉目间的张扬,她上前一步,疑惑地问:“所以师傅之前为什么说,最后的时间想留给自己呢?”
白昔眼里有伤感也有暖意:“安平说,他在一处山谷为我建了衣冠冢,他本意是想陪着我的衣冠冢终老此生的。”
辛渚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