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本不欲多言,实则他也觉上官子玉并不合适,想着过后再找些许理由婉拒。上官夫子是何等要面子之人,总不能当众叫他下不来台,而沈瑛这一开口即是要坏事了。
沈父遂瞪了她一眼道:“堂上的都是长辈,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见她不为所动,又派将人来,指着沈瑛道,“快将女公子带下去!”
“阿父!”沈瑛猛地扯开来拉她的人,这一动作把沈二叔吓了一跳,心想:这父女俩可不能在这时闹矛盾!便冲到沈瑛身前叫她别再多说,还朝着长兄挤眉弄眼,意为给沈瑛留些面子。
哪知沈父并不想给女儿面子,也不想给他面子,但见沈瑛抵抗,两步做一步走到她近前,伸手就想要去拿沈瑛。
没料到的是,裴澈却抵上前来,挡在了沈瑛面前。
由于他动作太快,沈瑛来不及后退,头便撞上了他的胸膛,沈瑛抬头视了他一眼,不明所以,裴澈嘴角一扬,朝她淡淡一笑,即转首与沈父对视。
上官夫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气得不住摇扇。
沈父嘴角动了动,欲要说什么,被裴澈截了过去,他对着沈父笑道:“沈将军这话不对,这堂上何止沈女公子一小辈,吾也算是。”
沈父知他何意,心中不满,面上却又不好露出,上官夫子适时说:“那裴世子不若也退下。”
裴澈道:“那令郎是否也要同吾一齐退下?”
上官夫子呛道:“吾儿今日是来议亲的,何以退下?”
裴澈反问:“那沈女公子何以退下?”
沈瑛想笑,明明是两人议亲,女方的想法如何却并不重要,甚至都可不必出面,这是何道理?
正在此时,上首的大父发话了,“谁都不用退下,世子请上坐,媤媤你也坐好。”
沈二叔也拉过沈父坐好。
然而,众人心中有异,以然谈不下去了。
上官夫子到这时也觉沈瑛不堪为佳媳,亲事不议也罢,但又想给裴澈添堵,就是不提离席。
上官子玉再实心,也知道是何意了?可他却莫名地对沈瑛有好感,想为自己争取一下,若她与裴世子情投意合,自己则送上祝福。
君子坦荡荡,不卑不亢,也不夺人所爱。
遂他问:“沈女公子想说什么?我愿意听。”
沈瑛很诧异他会这么问,沈二叔疯狂地朝她使眼色,让她别乱说话,沈父则冷冷地看着她。
沈瑛知道今日如若不说,以后沈父不会再给她说的机会了。
所以,即使抱着对上官子玉的歉意她也要说,“上官公子,对不起了,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上官夫子听了,似是被人当头一棒,这意味着他儿子被拒了!也就是新朝以来,男子求亲被拒第一人!虽说今朝婚亲自由,绝婚一事不在少数,可大多为合离,到底女子吃亏些,可在嫁娶之上,女子并无多少选择,何况是拒绝婚事!且他是名声大赫的鸿儒,儿子被拒一事若是传出,他的脸将被丢尽!
他被气的脸色发白,顾不得斯,指着沈瑛骂道:“你这女娘太没规矩了些!这些话轮到你说嘛!亲事应当是我们拒绝!我们拒绝!”
转而又指着沈父道:“你们是怎么教的女儿!”
沈父面露歉意,衣下的手攥的发白。
沈瑛是觉得谁先拒绝都没事,只要这婚事不成便好。欲要回话被裴澈抢先了,只听他刁钻道:“上官夫子何必和一女娘滞气,若觉被下面子,不妨由令郎再说一遍,这堂上人也不多,我们权当没听过这小女娘的话就是!”
这话的意思明里暗示上官夫子小气,上官夫子被气得脑子一片空白,一时没法分说。
倒是沈二叔不乐意了,道:“这怎么行!我们媤媤还要婚配呢!”话一说完,又觉太冲动,陪笑道:“不若我们商量着一道作罢如何?”
上官夫子哪还想接此茬,哼了一声,别开头不看他。
沈二叔暗自埋怨地看了裴澈一眼,裴澈捕捉,反而笑道:“我认为此事不会影响沈女公子婚配。”
这话也是,不是他对沈瑛有亲叔滤镜,而是她本就很好,长得好,品性好,虽说脾气怪了些,可不一定是为不好,多的是人好这口呢!譬如这世子爷就天天无事献殷勤,风口浪尖过来的人,谁还看不清他的心思?且,不管是世子还是国舅,都比和这酸儒结亲强太多了。
沈二叔颇为放了心。
听着两人言语,沈父深看了裴澈一眼,开口道:“小女的婚事不劳裴世子费心了,这事成也好,不成也罢,自是由我们当父母的来分说。”
裴澈听了他这番有意疏远的话也不恼,笑道:“是我多嘴了,沈将军见量。”
这时,站于侧首的沈母终于出了面,她朝上官夫子鞠了一躬,道:“今日我们不周到,怠慢了上官先生和令郎,吾先致歉;小女秉性顽劣,冒犯了上官先生,吾也带女儿致歉。至于议亲一事儿,今日是议不了了,成或不成也非是小女可以随心所欲的,来日,吾定同大人携小女上门至歉,到时我们再做商议。”
上官夫子捋捋胡须,想着这女流倒是周全,人给了台阶,岂有不下之理。
然而这台阶没下一半,就被人给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