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恋爱”在民国是个时髦的词。“一脚踢开包办婚姻,恋爱的事我自己选。”二小姐唐如玉就在日记里这么写。当她得知大姐为了家庭利益,竟然跟淞沪警备司令谈恋爱,心里非常不忿,好想找机会跟姐姐好好谈谈。
这天她开车去厂里找姐姐,她知道姐姐近来在研发一种新品:玫瑰雪。
厂房已经修复得不错,还有几个泥瓦匠在院子里抹水泥。唐如玉在院子里停好车,就径直走进厂房。她很少来工厂,糖厂的事姐姐管得多,姐姐是老黄牛型的,适合做生意。她唐如玉最多捻颗糖吃吃。
这次在“鹿鸣糖厂”她再次遇见特务处的马楚生真是见了鬼。姐姐的房间在二楼,如玉上楼时见楼梯拐角处藏着一个人,就轻声询问:“什么人?藏在哪儿干嘛?”
那黑衣蒙面人闪身出来。“二小姐别怕,是我!上回在唐家花园我们见过的,我叫马楚生。”
“马楚生?马站长?”
“正是。”
“你这围堵共产党,上回围堵到我家,这回又围堵到我家糖厂来了。你这安的是什么心?是成心想把我家生意搅黄是吧?”
“公务在身,还请小姐海涵。”
说着话,他就把她拦腰那么一裹,裹挟着她的身子转了180度,脸贴着脸,后背贴着他的胸。此人胸肌发达,硬梆梆的胸肌直顶她的后背。唐如玉只觉得耳边冒热气,那人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嘘!别出声,你看她们过来了!”
从二楼拐角处往下看,只见楼下一片下班女工正在朝外走,她们穿着梳一的深蓝色工装,戴蓝色工装帽,密密麻麻一群,走在楼下那片空地上,蔚为壮观。
二小姐问:“马先生,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就是为了围堵她们?她们会是共产党?”
马先生说:“有密探报,鹿鸣糖厂这群女工里,混入一名共党情报交通员,这人有两层皮,糖厂女工是她作掩护的身价,实际是她是一名交通员,代号‘女工1号’。挖出她,就能挖出她的上线,他们都是单线联系的。”
“那你们直接把她抓了不就得了?”
“没有证据,哪能乱抓人?”
“那你鬼鬼祟祟在这儿躲着,也不是办法啊。”
“二小姐哪里懂得,特务工作都是这样,要注意隐蔽身份。算了,今天不等了,你饿不饿,我打算去吃饭。”
“不抓共党了?”
“放长线,钓大鱼。”
“那好吧!”
二小姐鬼使神差上了马楚生的车。她忘记了来糖厂是来找姐姐谈事情,结果被马楚生截胡了。
马楚生这个人,可以用“鬼精鬼精”来形容,他是第一批加入“蓝衣社”的人,现在任上海区站长,与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周旋多时,并无太大收获。马站长最大的疑惑是:难道他们长了三头六臂?为什么每次抓共党,快要抓到的时候,总有状况出来,横加阻拦,就拿前一阵抓捕逃进著名的“唐家花园”的一名逃犯来说,明明看见他跑进去,眼看就要抓到了,突然出现一个对手牛震天,枪在手,神气活现的,号称是“唐家花园”的保护神。
“这头神兽啊!我们可不敢惹!”
他一边开车一边絮絮说着话。其实他没有说真话,他的真话是:自从上回在“唐家花园”搜索共党,撞见了伶牙俐齿出来骂他们的二小姐,他一颗原本坚如磐石的心脏,一下子变得小鹿乱撞。
他惊讶于二小姐的口才,嗓子尖而细,骂起人来如行云流水,不带一个脏字,却句句如子弹,将对方迎头痛击。他又惊讶于她的容貌,清瘦高挑,倾国倾城,外面都传说唐家二小姐长得漂亮,那天一见,果然惊艳。
马楚生带二小姐去了一个他熟悉的餐馆,他们到二楼靠窗座位坐下,马楚生一边点菜一边观察楼下街市上的动态,如玉笑言,这是得了职业病了。
马楚生坐在对面抽烟,抽烟的姿势有点帅。唐如玉的父亲并不抽烟,家里没有吸烟的男人,可不知怎的,如玉倒喜欢抽烟的男人,有一点野性。她身边知性男人多,野性的倒少。马楚生很聪明,知道对面女子在看他,就故意不说话,一副深沉老道的样子。
如玉说:“你能确定,你要找的那个人就藏在糖厂女工的队伍里?或许我能帮到你。”
马楚生马上眼睛一亮,按灭烟头说道:“二小姐肯帮忙,那真是太好了!”
“以后别叫我二小姐,叫我如玉。”
“哎!好呀!叫如玉好!”
说着话,就一迭声地叫“如玉”、“如玉”、“如玉”。
如玉道:“别净说俏皮话了!说说正事吧!”
“正事?什么正事!”
“糖厂女工,你说的那个代号‘大樱桃’的交通员,她是怎样一个人?说说看。”
“好!”
他用手沾着茶水,在桌上画起地形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