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长公主屋里离开,远远见方氏姐妹一前一后迎面而来,沈昕颜自然看得出这对姐妹已经不似初时那般亲密,心中了然。
看来这方氏姐妹到底还是生了嫌隙!
当然,她也不会认为方碧蓉会真的因为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男人而对亲姐生出怨恨。人的负面情绪自来便只会对最信任最亲近之人泄,方碧蓉自到了京城后便处处不顺,百花宴上受众贵女排挤,又没能入贵夫人之眼,嫁入权贵豪族之路处处坎坷,心里早就积了一堆不满与怨恼。
那齐柳修,只不过是激她这些负面情绪的引子罢了。
“大嫂。”
“世子夫人。”
迎面遇上,沈昕颜自然也不会失礼于前,方碧蓉亦然。
方氏近来卯着劲打算走走琼姝郡主这条路,再加上前段时间屡屡在沈昕颜跟前受挫,心里已经对她起了警惕,见状亦摆着大方得体的模样朝她含笑点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二弟妹。”
她不主动挑衅,沈昕颜也不打算与她处处针对,彼此间难得和睦地招呼着,而后各自转身离开。
要是方氏姐妹不来惹她,她并不介意与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处着。
方碧蓉与齐柳修不过偶尔见过一面,又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能有机会到百花宴上结识了齐柳修的,真拿这个当方氏姐妹的把柄捅到大长公主处去,头一个落不到好的便是她自己。
无凭无据全凭一张嘴,说得严重点便是玷污亲戚家未嫁女的清誉,仅此一条,大长公主便绝不会饶过她。
妇人犯口舌可是足以被休弃的!
方氏初时或许真的被她给唬住了,待静下心来细一想,估计也想明白了这一点。
沈昕颜当日也并没有真的打算以这个一直要挟方氏,只不过是想着先下手为强,率先占据了制高点,哪怕日后方碧蓉真的又与齐柳修混到一起去,谁也不能再怪到她的头上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妹夫要出轨,她还能拿绳子拴住人家不成?
出轨?她怔了怔,只觉得这个陌生的词形容得甚是贴切,只一时又想不起从哪里听来的。
回到福宁院,才刚迈过门槛,便看见女儿乖巧地捧着湿帕子送到她的面前,笑得一脸甜蜜:“娘,擦手。”
这般乖,笑得这般甜,看来是被她的祖母哄住了。
沈昕颜眉梢微扬,却故意板着脸严肃地“嗯”了一声,接过帕子擦了擦手。
小姑娘见娘亲没有似平日那般冲自己笑得温柔,脸一下子便垮了,可怜兮兮地蹭到她的身边,小手轻轻抓着她衣袖一处摇了摇,撒娇地又道:“娘……”
沈昕颜又是一声“嗯”,仍旧不理她。
小姑娘吸吸鼻子,委委屈屈地低着头:“娘,我错了……”
“错哪了?”终于,沈昕颜抬眸望向她,淡淡地问。
“我、我不该不听话。”
“还有呢?”
“不、不该推人。”
见她终于认识自己的错误,沈昕颜叹了口气,将她拉到身边,捏着她脸蛋上的软肉:“你呀!”
小家伙察言观色,自然没有错过娘亲脸上的笑意,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可着劲撒娇卖乖,试图彻底让娘亲忘记早前她的不听话。
沈昕颜可不是这般容易被她的糖衣炮弹哄过去的,握着她的肩膀将她牢牢地定在身前,严肃地又问:“既然知道自己不该推人,那现在应该怎么做?”
见居然还蒙混不过去,小盈芷噘着嘴好不沮丧,吱吱唔唔的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做错了事,推了人,是不是应该向人家道歉?”沈昕颜有心要磨磨她的性子,又哪允许她逃避,脸色一沉,声音听起来又严肃了几分。
小姑娘终于意识到这回可不是她撒个娇卖个乖便能揭过去的了,瘪着嘴委屈地道:“应该……”
“你明白就好,那你跟我去找蕴福,亲自向他道个歉。”
小姑娘的泪珠在眼里打了个圈,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娘……”
“你自己说的,做错了事便应该向人道歉,既说了便要做到。犯了错还不知悔改可不是好孩子!”沈昕颜硬起心肠,不让自己被她的泪珠动摇。
小姑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打着哭嗝应:“我、我是、是好孩子,我、我向、向他道、道歉便是……”
沈昕颜险些没忍住搂过她安慰,深吸口气再度让自己硬起心肠:“那你便擦干眼泪,再把脸洗洗,便和娘一起去找蕴福。”
“好……”小姑娘抽噎着擦眼泪,孰不知眼泪却越擦越多。
沈昕颜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抱她的双手,那一滴滴的眼泪真像一根根尖锐的针般往她心上直扎。
小姑娘哭了一会儿见娘亲半分也不为所动,终于认命了,动作也利索了不少,笨拙地挽起袖子将帕子打湿,认真地将哭花了的小脸洗干净,这才挪到沈昕颜跟前,先偷偷打量一下她的神情,见她脸色缓和了不少,怯怯地拉拉她的衣袖:“娘,我洗好了。”
沈昕颜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又将小衣裳抚平,牵着她的手出门。
正坐在小凳上小口小口喝着粥的蕴福见她们进来,连忙擦擦嘴迎上去:“夫人,盈芷妹……”
忽地想起人家小姑娘不肯给他当妹妹的,他为难地抿了抿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