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鸟浑身发乌,羽毛上血痂与尘土都黏作了一团,自喙部蔓延开如藤蔓般的黑色纹样,透着丝丝缕缕的浓郁邪气,似是从血水里捞出的眼忽然看了过来,泛着粼粼水光,却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泪来。
在火光的映照下,亮得惊心,却毫无神采。
阴暗。
深不见底。
满是戾气。
仅仅是与之对视瞬息,便已令她感到通体生寒。
挂在剑锋上的血,泛着黑气,缓缓地滴落下来,屏息间,就连这等细微的声响都如一声惊雷。
那巨鸟似是痛得厉害,挣扎了两下,周身浊气翻涌,顷刻间便将它吞没了。
云渺渺暗自心惊,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而后,浊气散去,趴在血泊中的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双臂还是鸟翼的模样,看似沾满脏污的的柔软羽毛划过石面,却发出了刀剑般清冽的声音,着实叫人肝颤。
一身的污浊,仿佛刚从十八层地府爬回人间的厉鬼,若不是看到那双血红的眼,云渺渺岂敢相信这男子就是方才那只巨鸟。
他拖着半边无法抬起的翅膀,死死地盯着她,口中不住地发出粗粝的“赫赫”声,步步紧逼。
她意识到不好,想退,却发现身后除了石壁,便是断崖了。
她已经凝不出灵力,就连握着寸情都觉得使不上劲儿,在他逼至眼前时,不顾一切地推了他一把!
本以为不过是负隅顽抗,哪成想这鸟人竟如毫无防备般被她推出三步远,一个趔趄便栽在了地上,吃力地喘息。
那双眼,依旧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僵持良久,也没有再动弹了。
云渺渺为自己的伤止住了血,转而看向他肩上的伤,却发现那伤口比她刺下时足足溃烂了一圈。
血汩汩地往外冒,淌在石洼里,又顺着缝隙流进石潭。
披散的长发在磷石的光辉中隐隐透出了色泽,污浊的灰尘下,竟是一头白发,他应是痛极了,蜷成了一团,就连布满黑色裂纹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见他许久不动,云渺渺犹豫再三,上前了两步,用寸情在那双羽翼上小心翼翼地戳了两下。
缩在羽毛下的人忽然掀开了半边翅膀,恶狠狠地冲她呲牙!一声怒吼响彻洞窟,惊得她一剑挥下去,划伤了他的腿!
暴躁的咆哮变成了凄厉的嘶鸣,他捂着腿不住地颤抖。
这一下虽不如肩上的伤口深,但血肉也同样开始迅速溃烂。
他痛苦地哭号着,往后缩了缩。
云渺渺错愕地看着寸情,往他眼前一递,他又开始慌张地往后躲!
“你怕寸情?”她疑惑地问。
那鸟人从羽翼下探出一双红眼,直直地望着那柄紫峰细剑,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
沉默半响后,他点了点头,眸中有了些许光亮。
她眉头微皱,看了眼寸情。
方才在断坡上,为救人,她用了霄明,其一是觉得上品灵剑御敌更为得心应手,其二则是因为寸情曾断过一回,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便只用以御剑,却不曾想这世上还有畏惧寸情这等无灵之剑的妖邪。
她半信半疑地又用寸情试探了几回,见他似乎是真的不敢再来招惹,这才肯定拿捏住了他的软肋,用寸情镇着他,终于得以去一旁喘口气。
待灵力稍恢复些,再看此人,他正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伤口,半边羽翼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看她拿起了寸情,顿时一僵。
云渺渺环顾四周,除了石缝间透出的微光,便只有她凝出的火得以照明了,也不知自己昏过去多久,眼下又是什么时辰,想从这找出口,该是要御剑四处看看了。
她瞥了那鸟人一眼,握紧了寸情,在摸清他底细之前,暂且还不敢走过去,便隔着半面水岸,与他对峙。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鸟人望着她,喉间不断发出“赫赫”声,却说不出话来。
云渺渺仔细回想着这些年在映华宫所见的那些典籍以及长潋和步清风时不时同她说起的四海志怪,却没有一种能与他对上。
活像是从血泥里爬出来的一只妖邪,能有那等神通,不应是寂寂无名之辈。
难道这三危山除了獓靥,还招来了别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