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连灌好几杯茶,怒道:“这个张琮,欺上瞒下,好几次跟上头提申请,一会说修缮仓储存药材,一会又说药价突增,不够买了,每次到手一大堆银钱,居然全用在这种地方了!”
姜义听到了“储存药材”这一句,立马想通了张家宅子的怪异之处在哪里。虽说大户人家建几个仓存些米粮是常有的事,毕竟家里吃饭的嘴比寻常人家多,可张家仓本是用以堆存布匹,比普通仓大了好几倍,张琮拿了朝廷的救济物资,暂时收进仓倒也合理,然而,药材一类物资消耗极快,算算城里用掉的药材,其实并没有多少,那就只能说明……
物资都被张琮私吞了!
姜义如同拨开深沼上的云雾,脑中清明异常,问道:“林自民呢?”
乔牧也道:“在屋里补觉。”
姜义道:“计划有变,快叫他起来,让他去打听一下城里倒卖高价药材的商人和张琮有什么关系。”
乔牧也正欲起身,麦子忽然道:“不用不用,这个我知道。”
一众目光齐刷刷投来,她温声道:“那人也姓张,是原先那位张老爷的表侄,从前依靠着张家,也做布匹生意,只是张老爷家出事以后,他没了靠山,生意日益惨淡,是这两日才开始卖药材的。”
乔牧也道:“你怀疑是张琮借这商人的手倒卖药材?”
姜义缓缓地道:“人总是会不自觉地抱团行动,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一定是先找到自己相熟的亲友,这样行事会方便许多,即使关系没有多么亲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一般也会做个顺手人情。”
张琮和原先的张老爷沾亲带故,买了他家的宅子,又可以借这理由继承下他过往的人脉关系,用心经营一番,这人脉可不就能为他所用,更别提这位张大人的权势金钱,比先前的张老爷强上不知道多少,这就像块巨大的吸铁石,无需多言,自有千万个人对他热情相迎。
朝廷一次次发下物资,他一点点积攒,直到城中物资消耗殆尽,再借由商人的手倒卖,这笔买卖是稳赚不赔,一本万利的,即便那人存有点良心,也会迫于张琮的权势而无力反抗。
姜义叹口气,道:“这些都只是猜想,一切还要等查探过了才可以下定论。”
麻烦事接踵而至,难得休息片刻的几人皆是身心俱疲,连玩闹时都懒得开口,沉默地拿茶杯当酒杯用,轮流干杯,举杯示意,一口干下,随后闷久了的苦涩茶水吞下,刺激得每个人都忍不住皱起脸,很是提神。
忽然,陈杰撑着脑袋,疑惑道:“话说,官员审批银子和物资这么容易的吗,张琮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拿到钱了?”
闻言,白墨愁容难展,叹道:“万恶的关系户啊—”
这话一出,白露睁大了眼睛看他,表情很是复杂,话到了嘴边却又难以启齿。
也怪不得她怀疑,毕竟当朝的另一位尚令白大人,正是太子手下的大红人,白墨又是突然当上的官,难免叫人心生猜想。
关系户本人敛了神色,义正言辞地道:“虽说以前我是经常当关系户没错,但这次可是凭着自己本事才进的廿四营,我爹都还不知道呢。”
陈杰道:“张琮的关系很硬?”
白墨道:“他爹是户部尚,你说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然,这么硬的关系,可怎么斗。
见状,白墨又得意洋洋地道:“不过呢,本人,乃是太子殿下亲自派来的,此行便是要整治这场关系户乱象!”
他一句整治掷地有声,为众人增添不少信心,有白墨在,张琮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动他们。然而,眼下还有一事,乔牧也一事,白墨却不便参与。
白墨身居官场,对此绝不会一无所知,想来是看在好友一场的份上,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姜义直言道:“白公子,已经知道乔公子的真实身份了吧?”
白墨“嗯”了一声,随意地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在这儿,他们是不敢再来的。”
姜义却道:“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
白墨道:“那你们也走呗,总不会一辈子待在这儿吧。”
姜义哑然失笑,无奈道:“可这事儿总得解决了,一直躲躲藏藏也不是个办法。”
她正色肃然道:“白公子如今身份特殊,我也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你们只需在某些时候,装看不见,无作为,这就够了。”
白墨问道:“比如呢?”
姜义道:“比如,张琮倒卖药材一事若为真,你就暂且别管。”
白墨虽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她另有妙策,便应了下来。
片刻后,他又道:“他们都说乔公子意图谋反,是全天下的罪人,可我相信你的为人,你绝不会做这种事。大家都是朋友,若是有帮的上忙的地方,你们尽管说,我一定倾力相助,再不济,我还能回去找我爹呢!”
白墨神采奕奕,遇事总是那样乐观,仿佛苦难从不会近他身。
屋中本是一派其乐融融,许多在何必腿上睡得正香,楼下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扯着破锣一样的嗓子喊叫不止。
“姜义!下午好啊!下来一起喝杯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