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目击证人说,乔当天提着一袋苹果,在路上被政治老师一直跟着,政治老师边笑边说话,没有过激举动。
但是乔显得很焦虑,当他走到一个大娘旁边时,静止不动了,再然后夺过水果刀,就猛得按到政治老师,开始行凶。
法庭上,失魂落魄的我和脸色憔悴的周女士听到了目击者如此说。
二零一三年,乔被强制转进了精神病院,进行治疗。即使他没有被判刑,也会被监狱一样的精神病院关一辈子了。
闃然灰暗的卧室里,一个双眼红肿的女人坐在镜子前不动不说话,那张侧脸暗得模糊,加上体形太苗条,便有几分皮影戏的味道,顷然,她伸出干瘦的手整理梳妆台上的雪花膏、桃木梳、橡皮筋等小杂物。
我看了她良久,低声嗫嚅道:“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不怪你”刚开始周女士说得轻声,我继续向她忏悔,她也继续重复我不怪你的这句话,并且声音越来越重了。
我当即跪在地上,红着眼睛望向她,“您想怎么打我,怎么骂我,都行,我都能承受。”
周女士猛挥掉了梳妆台上所有的物品,物品摔得噼里啪啦作响,刺耳的音在无形的关系中尖锐划下一道裂缝,裂缝碎碎扩张,同时听得她大喊,“我不怪你!”
多年来,我头一次看见面前贤淑德良的女子发脾气。
她始终不看我,身心交瘁间缓缓无力而坐,她双手捂着眼睛,重力揉着,痛苦说道:“你走吧。”
我也不愿在她最不想看见我的时候死皮赖脸,即起身向她鞠了一个躬,才安静退出房间。走前,我在门口遇见廖思行了,他稍稍挡住了我的去路,拍着我的肩膀宽慰道:“别太难过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是那个禽兽活该,死有余辜,只是苦了乔哥”
苦了乔要在精神病院终身监禁。
廖思行没说完的话,我都知道,他只是怕我自责,才没有说完话。
我没什么话好说,只请他好好照顾周女士,乔再次出事,她伤心发点脾气在所难免,好好顺着她。
他点点头保证,照顾人的活儿他早已得心应手了,有他在,阿姨很快会恢复过来的。
周女士不是会迁怒于人的性子,我提出来说,也是怕有个万一。正因为我确实错了,以是没有丝毫委屈感和生气感,错就是错了,不需要拿理由为自己开脱什么。
我宁愿她多冲我发发火,让我不那么愧疚。
游荡回去时,秦裴照和老杜都围上来问我,周女士怎么样了。
我默了一会儿,违心说,她不怪我。
“这样还能不怪?”秦裴照狠狠推了一下我的脑门,骂骂咧咧道:“你这个死丫头,我早就跟你说过,像她们这种有麻烦的人家不要来往,迟早得出事,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现在好了,照顾不成,弄巧成拙,以后什么志愿都别做了,好好上班工作,再找个人嫁了,再不嫁就成剩女了”
大学的时候死活不要我谈恋爱,一毕业就开始催婚,秦裴照的脑回路我实在跟不上。
她像苍蝇一样绕着,嗡嗡地念我,所说之话几乎是责备,也不指望她安慰我,习惯了。
连老杜都看不过眼了,毕竟才出了这档子事,他也晓得我心情很差,就劝秦裴照,“别说了,少说点话,更年期到了是不是。”
秦裴照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她臭骂老杜一顿,又继续对我说教。
我一声不吭地摔门离去,只想要清净清净,心乱如麻地走着,竟在路边遇到了一个眼熟的男性,他边开车边透过窗户向我打招呼,“嗨,你这是去哪儿?脚彻底好了吗?有没有留后遗症?”
起初我没有想起他是谁,又看了看那张拥有五四青年般的正气脸,我恍然记起这是在大学门口撞了我一下的郑长青,因此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出差啊?”
他停下自己的吉普越野车,邀请道:“不是啊,上次才是出差,去学习的,我老家就在这,好巧啊,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要不要带你去兜兜风,反正我最近也没事。”
恰好无处可去,我就上了郑长青的车,他带着探究的目光凑过来看我,语气里含有一丝关切,“你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哭过?失恋了?”
我别过脸,很累地靠到车门上,怏怏说道:“比失恋更严重,我犯了一个小错误,给别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我很自责,很后悔,可是再忏悔,也弥补不了眼下的大黑洞,怎么办?谁能救救我?…”
此时此刻,无论是谁在我身边,我都想把对方当成一个树洞,更何况郑长青面相和善,我就自然而然地吐露了困扰。
郑长青沉吟不久,一抹阳光笑舒缓上脸,随着挑眉的动作大幅度展开,他的笑颜舒服到容易叫人放松戒备。“错误当然是不可弥补的,但是你可以把大黑洞填上啊,死马当活马医,既然棋局已定,不如放开了手,想怎么挽救就怎么挽救,只要有效。”
我家没权没势,顶多有一点点小钱,想把乔捞出来,那是比登天还难,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得试试。
不如去求求老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