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
所以当主持人宣布你是第一时,我虽也和身旁人一般惊喜,但更多的,却是理所当然的平静。
你每个练习的夜晚,我塞着耳机趴在桌上,闭上眼想象你微蹙着眉正襟危坐于琴凳之上的身影。
你不是天才,没有所谓的与生俱来,但恰恰因为你是你,我才拥有了义无反顾去信任的勇气。
伊莫站起身,竖起大拇指直直伸出,咧嘴到最大幅度,定格下没心没肺的笑容。
她不擅长的鸣人式笑容。
你赢了,正如我从未想过你会输。
他看见了,流连向观众席正下方的眼神,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感激。
伊莫不懂钢琴,专家的点评听在心间,她都只有一个感性的概念,但却并不妨碍她此刻的心情。
夸她的男孩便是夸她。
“开什么玩笑?我们哥哥哪里比他差了?!”
一个女孩站起来对着评审席和舞台大喊,附近的观众懵然间一片哗然。虽然没有扩音设备,但由于距离如此之近,该听到的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黄毛捧着第二名的证愣住了,徐缓凄然的笑,看得伊莫像被突如其来的重物击中,内心无限下沉。
“闹什么闹?还不服气了是吧?你当评委老师又聋又瞎啊?实力的差距摆在那儿,我们观众也不是吃素的。这个时代缺的不是感情是理智!还没长大只会哇哇乱叫是吧?那赶紧滚回家找妈妈啊!”
光线太暗,女生的面容看不真切,但她包上四中红蓝交错的校徽,还是隐约浮现而出。看来和场外遇见的那一队是对立阵营的。
双方越骂越过火,原本好意劝阻的姐妹一暴躁也纷纷加入了战局,推推搡搡,场面越发不可收拾。主持人见状,等反应过来时连忙呼叫保安。保安们平日里懒散惯了,没料到动真格的阵仗会落到自己头上,加之都是乱成一锅粥撕作一团的学生妹,制服大叔混在其中连帽子都被揪掉了。
混乱中,竟有人开始往台上扔东西。半满的饮料瓶摔在正中,拧成团的白毛巾砸在徐缓身上,落地,再骨碌碌滚开去。徐缓眼中汇聚起小孩般的懵懂困惑,默然垂下头,拍了拍留在自己“伤口”上的绒绒白絮。
世间最伤人的不是真刀真枪的武器,而是默然无声的侮辱。
“别他妈的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何翼凡跳起来,走向那个放冷枪的“女人”,实则他连敌人究竟是哪一个都不知道。
伊莫从未见过这个吊儿啷当的少年如此狂暴的模样。伊莫冲到他面前拦住他。
“你冷静点,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狗咬了你你难不成还要咬回去吗?打人可是要被学校处分的。”
“可那是我兄弟。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何翼凡单手横在伊莫肩旁,伊莫已经隐隐感受到那股即将把她掀开的力量。最终,攥紧的拳头从身旁落下去。伊莫舒了口气。
猛然,落下的手又将她推到一旁。伊莫怔怔退走道边,何翼凡从她被强行赶开的路上闪过。一抹倔强的身影。
我难道不生气吗?
你觉得呢?
徐缓走到焦头烂额的主持人身边,轻鞠一躬,接过他手中的话筒。黄毛少年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冷清的舞台上光影迷离。
“台下的观众朋友们请适可而止。无论你们今天是以何种初衷来到了这里,都应该明白,音乐才是真正的主角。附加于其上的任何东西,个人情感也好,名利也罢,都是对音乐本身的辱没。我们笑纳所有善意的批评,也感激一切友好的认同。看在马克西姆的面子上,希望大家不要再起纷争。”
大厅一时静下来,滞重的空气压得伊莫喘不过气来。有人开了灯,该现形的不该现形的霎时一览无余。
“有格局,这小伙子真不错。”
“他算老几?场面话说得跟放屁似的。”
两种相悖的声音明晃晃传来,伊莫只觉聒噪刺耳。回过神来,故作轻松说完这些话的徐缓已不知去向。
伊莫再也待不下去,拎起包,冲出旋转门。朴之予撇下何翼凡,紧随其后。
“这就是我不喜欢黄毛的根本原因,”朴之予追上伊莫,黑这脸愤愤道。“主子遇事撒腿就跑,粉丝享受着一呼百应的愚蠢快感冲锋陷阵,唯恐天下不乱。”
“等遇到真正值得喜欢的人,她们就会知道,今天的行为有多么可耻。”
爱是一只手拉另一只手,第一只手一旦松开,多米诺骨牌便覆水难收。
伊莫拨徐缓的手机号,铃声在朴之予的包应时响起。
“来的时候——他放我这儿了。”
朴之予隔着包摸到震动的手机,和伊莫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