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徐缓总是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
斜后桌终日萦绕的淡淡咖啡香,做课间操时后脑勺被枕头压翘的头发,算题时左手五指偶尔轻敲桌缘……
只有午休时男生们呼朋引伴打篮球,他才表现得没那么疲惫。
“徐缓你他妈最近怎么回事?咖啡臭味儿都快给爷熏死了。”
何翼凡仰天长啸,嫌弃得如同碰见了苍蝇的食物。
“有本事你就别给老子呼吸。”
徐缓嘴上如此回答,拿起杯盖将待凉的咖啡盖起来。
“对啊,你最近魂不附体的,失眠?”
伊莫停下手中旋转的笔,趁着何翼凡开的头接下去问话。
“没什么,只是手头的事情比较多。”
徐缓的语气无波无澜,目光始终不离面前的物理压轴题。
钢琴比赛。
提起这个词,伊莫心中久远的秘密又悄然荡开。
徐缓所在的青少组,被安排参加五月份的C城选拔赛,如果入围前三,便可以代表S省进军全国大赛。若能在国家级比赛上拿奖,虽然对于升学没有直接裨益,但从长远考量,横竖为人生路锦上添花。
徐缓家里有小孩,邻家住的老夫妇也有早睡的习惯,因而他只好回到家把包一扔就开始拼命练习。晚饭吃得火急火燎,徐妈妈还取笑他吃得多也没见长肉。无数遍的练习到夜里十点戛然而止,漆黑的夜幕下阒无声息。一切都料理完毕之后,在桌前提起笔时已近十一点。四中的变态作业量,即便敏捷如徐缓,也还是经常到深夜两点才能马马虎虎做完。
昨晚的英语作,他累到趴在桌子上写完。
他提起这些,恬淡的面容,像是在娓娓述说着另一个人的故事。
伊莫从他眼中读到了势在必得的斗志,那是他平和的气场中极少展露于人的一面。如水一般待人的少年,也包藏着这个年龄挥之不去的好胜心气。
伊莫微倾着头看他,愈发觉得,他的名字与他本人实在是格格不入。
“上周更新的那集你肯定看了吧?鸣人离成为火影又近了一步,你也不能输哇徐选手。”
徐缓闻言懒懒抬起目光,五指轻敲桌沿,会意地勾起嘴角。
徐缓比赛的当天,伊莫坦白说要去给同学撑场子,老伊和莫妈妈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刨根究底。
伊莫抄起枕边的MP3,怔怔凝视了许久。银漆斑驳的小物什安然躺在手心,线条曲钝的棱角处,是无数次摩挲刻下的褪色残痕。
连接两个时空的钥匙,大抵便是如此。
今天,是岁时更迭,周而复始的日子。
伊莫握紧它郑重地贴在胸口,无比接近心脏的地方。
期待了好久。
演艺中心外面车水马龙,除了办演唱会的日子以外,极少会有这般盛大隆重的场面。
伊莫赶到约定地点时,何翼凡与朴之予已经等在那里了。徐缓不愿张扬,班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仅限于他周围的要好的几个。令人诧异的是,外班的女生倒来了好些,四中的校徽和绒球一起别在包上,几个女生手里竟然还攥着红色手幅,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
“好家伙,整得跟后援会似的。”
伊莫自语道,忍住了蹭过去搭话的冲动,噔噔蹬踩着长阶小跑而过,皮靴薄薄的底跟发出细长高跟那样有质感的足音。
“慢死了。”朴之予勾住伊莫的肩,一侧身,坚硬的鸭舌帽沿正好戳了伊莫一道。“啧啧,看你家属都不能让你撒开蹄子狂奔。”
“说什么猪话呢。”
伊莫龇着牙抚摸被划痛的额头。
“徐缓呢?”
“早进去候场了。方叔开车送我们过来的时候,那小子拿着相机一直在看叔给他拍的照片。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头不应该垂那么低,背绷得太直之类的……还是会紧张吧?那家伙虽然平日里伪装得一丝不苟,但其实胜负欲比谁都重。你们等着瞧吧,那家伙一会儿肯定人模人样的,哪能想到我和他还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