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安一脸通红,低头道:“就是儿子愚笨...夫子讲的东西好些儿子都不大懂...”
柳氏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道以为多大的事情,学问上不懂的,私下再问夫子就是,这有何难?”
宋子安却再次摇头:“兄长说夫子授课已然十分辛苦,若下课再去打扰,会惹夫子不喜的...”
“什么!?”柳氏一惊,随之又觉自己反应过了一些,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婢女,遂将其禀退,匆匆拉着宋子安回到屋内。
从始至终她的双手都紧紧攒着,指甲近乎扣进了血肉之中。
宋子安没看出柳氏的异样,神色不明的跟着对方进了屋。
“这话真是你兄长说的?”
方一落座,柳氏一改前色,眉眼间尽是冰冷。
宋子安点头,一脸懵然。
柳氏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几分,但满目的怒火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子安,你且记好姨娘接下来的话。”
宋子安看着有些奇怪的柳氏,顺从的点了点头。
柳氏沉着道:“姨娘是对你说过,让你与你兄长亲近。但是...你也不能事事都听从于他知道么?”
“姨娘知道你并非愚笨的孩子,也读了这些年的,大的道理你都是懂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该有定数。”
“这世上就没有不喜好学的夫子,如果真有,那他也不配做尔等夫子了!”
年不过十岁的宋子安有些困惑的看着对方,他好像听懂了,又好似没有完全明白。
柳氏耐着性子解释:“你不懂的地方去问夫子,夫子只会觉得你勤奋好学,怎会厌烦于你呢?”
“姨娘的意思是,兄长骗我?”宋子安终于听出了对方言中之意,不禁出声询问。
看着性子淳朴的稚子,柳氏又不忍添其烦恼。因此想了又想,终是摇了头叹道:“或许你兄长确实是这般想的,但不论他说什么,你该有自己的考量才是。”
“姨娘说这些不是让你远着你兄长,只是...”
话未说完,宋子安却道:“姨娘不必说了...子安明白。”
身在侯府这样的环境中,作为一个庶子又哪里真就蠢笨如斯,他往日里甘做兄长犬马,就是因为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和生母换来尚且顺心的日子...
宋子安并不是愚蠢,他反而因为庶子的身份而从小敏感万分。今日柳姨娘说的话已经很是明显,他哪里还不明白其中深意呢?
见儿子如此,柳姨娘一颗心宛若扎进一根细刺,隐隐刺痛着。她再也控制不住眼中泪水,一把搂过对方泣声而出:“我的好子安,都怪娘亲无用...”
她庆幸今日宋子安给他说了学业上的困惑,又茫然于宋子恒的话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刻意为之。
前者也罢了,若为后者...她忍不住浑身泛冷,当年就因为她略有姿色,便被萧氏本家选中硬塞进了陪嫁之中,从未有人问过她本人到底愿不愿意。
原本那时的她马上就可以脱籍做回良人,却在权势之下一朝改命。大家都以为她这个姨娘多么风光无两,独她自知,在萧氏面前她甚至不如一个仆妇体面。
宋子安抱着柳氏,小小少年的手学着母亲安慰自己的模样,一下一下拍打着母亲消瘦的后背安慰着:“母亲不哭,儿子一定争气,好好读,将来科举中第,接母亲享福。”
“好...”
无论如何,这一刻的柳氏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待二人情绪稳定下来,柳氏拉着宋子安道:“有一事姨娘要提醒你几句。”
“姨娘请讲。”
柳氏沉眉,有些话放在以前她绝不会说,而今却狠下心道:“无论你跟着你兄长做什么,有一事却万不可为。”
宋子安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柳氏压低几分音量:“今后若是你兄长与西厢那位长姐对上,你万不可相帮知道么?”
宋子安一愣:“您是说她?”
柳氏摇头大不赞同:“什么她不她的,她是你长姐,嫡出的长姐。”
想到敢跟父亲叫板的宋宁,宋子安脖子不由一缩,有些后怕:“母亲不说我也晓得的,只是她实在凶悍...儿子没事怎敢去得罪她呢。”
看着宋子安这幅模样,柳氏又有些无奈,只劝道:“你且记住,咱与你那位嫡姐往日并无仇怨,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说亲近,也不可结仇,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