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的闹花船乃是京城春天的一道风景,毕竟四月时节入了夜还是极冷的,这些船至多到游到黄昏便要靠码头谢客。
墨芳阁这等正经修身养性的地方自然比不上花船,它一年四季生意都是寡寡淡淡,谁也说不上它有多少进项,但它就那么开着一直屹立不倒。
京中鲜少有人知道墨芳阁真正的东家是谁,他每每出现都专挑阁中无客的时候,如此“正巧”就好像在这店里扎了眼睛一般。这东家不缺钱也不会去关心那堆积起来的账目,他每次来都是一般模样,就坐在在二楼窗边的雅座一边品茗一边看着沿河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们。
“东家慢用,这是今年的账册。”
墨芳阁的王掌柜添了茶,又将桌角的账册往前推了推,东家管不管账是其次,最关键的掌柜需要有这个表示,以表自己的忠心。
“你知道我懒得管这些,有你在我还不放心吗。”
“是!”
王掌柜心领神会的让两个童把账本搬走了,他自己则直直的站着等着东家吩咐。
“五年一次会试乃是国之大事,一开春第一批学子就该来了。”
古来赶考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在交通受限的古代,虽然天机大帝规划了七横八纵六条贯通全国的官道体系,但最根本的运力还是没有提升。南来北往皆是有车的坐车,没车的骑马,没马的骑驴,再穷困些的平民学子只有靠自己的两条腿跋涉千山万水。所以五年一次的京城会试很多学子早两年就开始筹备了,不光要筹措路上的路费,进了京城去哪里寻人、投奔谁,若是无依无靠的也要找个地方住下。早来的或压着线来的都是非富即贵,这提前一年来京城多半是些穷苦读人。
虽然过了乡试的都有个举人的功名,但许多举人身无一官半职还是摆脱不了穷困的,这些穷举人在家忙完了春耕就要拿着不多的钱动身进京了,会试是这些读人最大的一道坎,过了坎就是鲤鱼跃龙门,想当年何驰的父亲何劳禄也是因为天子立储开了一届恩科才有机会一飞冲天的。
“有人吗?我来找掌柜的!”
墨芳阁平时没多少客人,今天河上闹花船闹的厉害就更不会有客人,来者还偏偏是个女子,这让正在品茗的东家也生了好奇,眼睛不自觉的看向楼梯处。
“东家我去看看。”
“去吧。”
王掌柜的下了楼,很快就拿着一张纸上了楼。
“东家,是何家大少爷的事。”
东家一听,眼睛之中放起了光,放下手中的茶盏忙问。
“何事?”
“这草他看不懂,找个能懂的人瞧一瞧。”
“拿来我瞧。”
掌柜的地上那纸,八个字入眼便是东家眉头一紧。
“送信来的人是谁?”
“应是何家刚入府的丫鬟,之前未曾见过她跟着何家公子。”
“我去见见她。”
墨芳楼的东家起了身理理衣袖,正了正领冠,双手端着这张纸随王掌柜下了楼。
楼下思宁站在店内,两个跟着她的仆人站在店外,听到楼上有了动静,她的目光立刻锁定在楼梯上,只见掌柜带着一个俊朗的中年人走了下来。
“学生陆五,敢问这位小姐芳名。”
“小女子贱名巧思宁,先生可知道信上所写何意。”
思宁自然认识下楼的男子,虽然这中年人已四十有余,气宇不凡相貌俊朗,举手投足皆有量有度,即便身上无一金银重物,却是处处透露着贵胄之气。
齐王!
思宁心中已是巨浪拍岸,但面上依旧水波不兴。她认得齐王,齐王却不可能认得她,只要做到处变不惊,这就是一次不经意的相遇。齐王不主动展露身份,思宁亦无需有太多动作。
“有人威胁你家公子,这上面八个字乃是:坏我大事,毁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