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领了圣谕从闻政殿退了出来,往宫门前寻传唤来的秦虑,太后也是出了一道大难题,这皇宫不是随意可进的地方,就算太后传召也要按照程序来。哪怕是请进来修缮宫殿的工匠也要分时段进,到了工地也有宿将盯着绝对不会让他们乱跑。
今天恰巧是昭仪进宫的时候,里里外外没个空闲,当真是惊蛰时来的昭仪娘娘,她这一落驾,皇宫里什么蛇虫鼠蚁都出来了。这个时候李福带一个小老头进来先不说雅观的问题,这一路上遇到个娘娘就要回避,回避不及冲撞了还要费口舌解释,要是哪个娘娘作难李福也不好还嘴。不过终究是宫里混成精的大太监,李福和许艺一合计干脆给秦虑换了身传令的衣服,然后由六名宿将跟着往太极宫走。远远看去和巡逻队伍一样,遇到娘娘也没必要避让只当巡逻一样走法就能混过去。
此法果然有效,秦虑是个极机灵的人懂得应变,娘娘眼睛朝天、宫女和太监眼睛看地,大家自然不会去关心这些戎装卫士,各走一边两不相撞。许艺走在最前面,李福缓缓跟着许艺走,秦虑带的六个宿将跟在两人身后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走着。
终于来到太极宫门前,一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昭仪来了各位主子随时可能发作,众人都有各自的心思,小心谨慎的处置着一切不给寻由头的机会。这颗雷迟早要炸,它啥时候炸都行,只要不炸到自己身上皆可。
“跪的是何人呀?”
这与其说是召见,不如说是公审,皇家一溜人都关注着这件“案子”。李福和许艺两双耳朵在旁边听审,纱帐后面是太后和琴扬,还有一个环莲算半个皇后的人,风闻是她带回来的,她自然要在场佐证。
“宛县小吏秦虑,拜见太后圣颜。”
“平身吧。”
“不敢!不敢!小吏跪回太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后听说这秦虑是何驰点给太子使唤的人,两句话一过太后便掂出了些份量,这种小吏通常都油滑的很,但只是油滑何驰必定看不上,秦虑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本宫听说你把一个军烈遗属配给了何驰,可有此事?”
“有!”
“细说说。”
“是!回禀太后,前因乃是宛县县令马良即将升迁懒政不作为,致使诉状积压,他又减了衙门里的差官,办案人手更是捉襟见肘。故而小人萌生了大事化小的念头,若有一件愿意出银子了事的金主,那么就借着那银子将几桩案子捆在一起。县太爷问金主要银子,他收四分之三,给我四分之一去平事。”
秦虑顿住了,太后催道。
“怎么停了?”
“小吏有罪,手段肮脏说出来怕污浊圣聪。”
“何驰没一刀斩了你,足够说明一切了,与本宫细细道来。”
太后定了事件性质,能从何驰手下逃掉的恶官还真不多,南阳郡官场瞬间滚了七个人头,好多上报议罪的就算罪减一等照样有折骨断筋的板子等着。能从南阳郡全模全样的走出来并荐往东宫,那至少要过何驰的双眼,心中至少存着善念是可救之人。
“马良见此事有利可图,便想以此牟利,正巧南阳少家有四个浑球月月要惹几场官司上身。少家族中长辈干脆每月往衙门送二百两银子打底,遇到打死人的案子还会送更多的钱来抹平。二月时,宛城少家镇北少家洛字辈的老三犯了混事,喝了黄汤发酒疯踹开一村中守寡妇人的门。妇人抵住房门未能让他得逞,后来被赶来的里长现绑了。那妇人是我看着长大的女子,名唤阿毛。丈夫在董冕之乱时北上平叛战死在前线……”
“现绑了还有周旋的余地?”
太后怒气渐起,本以为只是一桩简单的事,何驰不过是又惹上了些恩怨官司,纳娶个小妾罢了。怎么这故事还和少家沾上了边?
“少家在南阳势大,他们先联合乡绅从里长手中将人犯解了出来,先用威逼再许利诱,里长见正义无可伸张,便来寻我拿主意。小吏只是一个管出纳的主簿,自然斗不过他们,县令马良……”
太后断了秦虑的话,插话道。
“是人犯马良!”
“是!是人犯马良收了一千贯现钱撕了当晚里长的供词,又向北少家讨了二百两银子息事宁人的钱财,又抽了其中的四分之三,留给我五十两银子运作。小人在南阳多年,见识过少家的张狂,这案子无论是什么结果,阿毛都难有一个好结局,于是就想给阿毛物色一个顶案子的人。顶替的最好是个老实人,就串供说两方看对了眼互生情愫,并不是强闯家宅。这样里长指认过后,马良也可以按照人伦之情发落。顶案子的人最好是个外地来的,最好能与阿毛假戏真做,领了她离了南阳郡,只要离了南阳郡少家就再也寻不到她的不痛快。”
“那你是怎么看上何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