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将一柄短刀缓缓放在桌上,正是适才插在眼神浑浊之人腰间的短刀,也不知顷刻之间她是如何拔刀,划伤,切腕,然后出掌将两人拍飞,一气呵成的。
这绝不是寻常的江湖功夫,必是顶级门派中的高深武功。
原先与那两闲汉坐同桌的三人见状,知道是撞上了厉害之人,不顾地上的两名同伴忙不迭要逃出客栈。
蔡昭从桌上筷筒中随手抽了四五根筷子,翻掌飞射出去,噗噗几声后三人应声而倒。
一人后颈插了支筷子,另两人背心各插两支筷子,三人呻吟着往外爬去。
蔡昭端起面前的一碗热水给千雪深闻,“你知道这碗里头下了什么药么?”
千雪深当然不知是什么药——不对,这碗水里下了药么?
蔡昭自顾自回答:“是蒙汗药,不过很劣质,人醒了容易呕吐头痛。”然后她端起另一碗热水过去,“知道这碗里头又是什么药么?”
千雪深迅速摇头。
蔡昭:“春药。也很劣质,不过药性很烈,中药之人会变的跟牲口一样,药性退了后,腹脏会落下毛病。”
千雪深哆嗦起来——蒙汗药与春药,不论他和蔡昭谁中了哪种药,结局都不会很美妙。
适才给他们倒热水的店小二见蔡昭的目光缓缓移在自己身上,慌张的叫起来:“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下药……”
蔡昭:“当然不是你。”她看向地上翻滚着嚎叫之人,“是这人。他们一个引我们说话,另一个伺机下药。”
“你将这两碗水给他们灌下去。”蔡昭将两碗热水推到千雪深面前。
千雪深一咬牙,端起两碗热水走过去。
地上两人知道不妙,挣扎着想要爬走,千雪深再差劲也还是学过几年拳脚功夫的,当下一脚一个踩住那两人的脖子将热水灌了下去。
蔡昭丢了块碎银子给店小二:“叫人将他们丢出去。”
几名伙计被蔡昭下手之狠给吓的不轻,一听到她的吩咐,连掌柜都不及询问就慌张张的两人一组将那两闲汉抬了出去。
至于这两人接下来会怎样,众人心知肚明,却无人提及。
至此,所有人都收起了适才对蔡千二人的轻视之意,低声议论。
掌柜默不作声的转身,掀起通向后厨的帘子,高喊道:“给贵客上好酒,将刚烤好的鸡鸭端两只上来!”
大堂中仅剩的最后一名店伙计这才惊醒,赶紧重新给蔡千二人端茶上水。
这回的茶碗很干净。
千雪深木木站在原处。
他知道女孩这番行为的用意。
雪山客栈与之前路过的几间客栈不同,不是吃顿饭歇一会儿问几句话就走的,而是要实实在在住店过夜的地方,甚至可能不止住一两日。
女孩若不一开始就镇住所有人,后患必然不断。
蔡昭并不在意周遭目光,从包袱中掏出一卷手札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看——
与她想象的不同,头顶上的雪山犹如云宫冰封般遥不可及,底下的雪山镇却并不比之前路过的北地村镇更寒冷,甚至周遭的土地还能稍稍长些农作物。
然而这只是山脚下的情形。
大雪山大致可以分成上中下三段,气候差异极大。
山脚地带虽然沟深林密,但是风雪还算寻常,甚至还有不少珍奇的野兽和成色上等的药材,猎户与采药人便拿兽皮与药材去南面的村镇换取日常所需的食盐布匹等物。
因为此处地势极高,山脚地带已比寻常山脉的山腰还要高。山间寒冷异常,野兽的皮毛尤其丰厚,还有此处特产的雪参,比寻常深山出来的老参更受客商喜爱。
然而这些狩猎与采药活动仅限于山脚地带,一旦上了山腰地带,便是凶险四伏,下山者不足半。至于山顶地带,据说上去的人,至今还不见有下来过。
这些都是她沿途向店小二或当地居民打听来的,反复验证后的信息,应当不会有假。
“又是一座插天峰么。”蔡昭轻轻合上手札。
可是与插天峰的死样寂静不同,采药人与猎户在山中采猎时,偶尔能听见可怖的兽吼,它们夹杂在疯狂嘶叫的风雪声,从遥远的山顶传下来。
这种地方,也不能让金翎巨鹏冒险上去了。
千雪深见女孩皱眉思虑的模样,也不禁思绪游走。
他原本看蔡昭弱质纤纤,娇憨天真,便当她来大雪山不过是一时冲动,等遇上了艰险自会知难而退。谁知她真办起事来却颇是沉稳有度。
厚实的冬衣,毛皮靴子和手笼罩面,防手脸皴裂的油膏,暖身用的陈酒,存放温酒罐的小暖巢,甚至将两人捆绑在巨鹏上的长长衣带——巨细靡遗,一样不落。
一些细碎但很有用的东西连千雪深都没想到,少女居然都细细列在随身札记中。
他们在金翎巨鹏上每待半日,就落地采买食水,同时向当地人打听极北之地的大雪山,问清楚需要过几条河几重山后便再度乘上巨鹏,在空中每见到一条河一座山便小心描绘下来,等下回落地时再继续打听,如此便不容易弄错方位。
少女甚至还很周到的给自己和千雪深各起了一个假名——“青阙宗上的事没怎么快传扬开来,尤其是北地边陲,消息闭塞。此行你我以假名示人,不会有人识破。”
她自己叫风小晗,取了母亲和弟弟名中的各一字,千雪深就姓万……
千雪深不满:“虽说千万两字总在一处,可千姓何等清气,万姓就一股暴发户味儿。”
蔡昭:“千面门也姓千,如今死的只剩你这么个渣渣了,我看千姓不是清气而是晦气吧。”
千雪深无话可说。
有好几次,千雪深见蔡昭累的都快在巨鹏背上歪过去了,便提议让她歇歇,自己可以替她看着飞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