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记连忙向吕记作出了检讨。吕记见他心里难过,不由地叹了口气道,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基层的难度,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同志啊,群众无小事啊,你看这些被推倒的农房,才刚刚修起几年啊!当初选址就有问题啊,自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你看呢?全都背靠着山崖。你们啊,对于国土规划这一块要好好管管了,不能老百姓找来就能随便批吧,总得来查勘查勘吧!
俩人站在田坎边上,看着几个副镇长忙着指挥人员,开着推土机和挖掘机,在收拾残骸,帮着清理受灾群众的财物。这些受灾的群众,已经被何凤山就近安排到了老何家的亲戚家里。
“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最近一门心思都在示范片上!”吕记掏出一包烟来,散给他一支,自个点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最近肯定有情绪!卫婷儿要下来挂职,你小子心头不服气是吧?“哪能啊,组织上的安排,我必须得服从啊!”
“你啊你,功利心就是太强!以往你跟老赵褡裢也是这种狗熊脾气,现在一肩挑还是这种狗熊脾气,要不得啊!我在大会小会上多次讲到,我们这些当干部的追求仕途上进是没有问题的,但我们做事啊,不能老盯着什么时候往上爬,得想想为官一任,该怎么为老百姓造福啊!你啊这方面还得多向余香学学,你看啊这回这事啊,一个女娃子能不顾性命地跳下去救人,换做是你!你能够做到吗?”你不能,换做是我也不能!李政啊,我们在位置上呆得太久了,早就失去了这么冲动了!为什么失去了这份冲动,是我们有太多的顾虑,我们忘了我们参加工作时候的初心了,忘了的入党时候许下的誓言!
“吕记,我?”李记红着脸,沮丧地垂直脑袋。吕记的话,并没有冤枉他。这些日子,他的心气确实变了,变得更加功利了,总想着尽快做出成绩来。“行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自个去悟吧!”
抽完烟,吕记朝着他摆了摆手,转身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看着吕记走远了,李政的心里还是久久为平。他使劲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恨不得给自个一巴掌。
等到何大海浑身疼痛地从病床上醒过来,顾不得吃上一口老扛把子给他端过来的小米粥,连忙跳下床来,跑过去看余香。
嫂子守着余香的床边,正在余余发短信。余余接到嫂子的电话,还是抽不开身来,央求她先照顾好余香。等他忙完了,就赶过来。见何大海推门进来,连忙站起身来,“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啊?”“余香怎么样了?”
“放心吧,已经熬过了危险期。医生说她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嫂子你去休息一会儿,这里交给我,我来守着她。”
“你?你行吗?”
“秀清,你就让他来吧,他不守着心里不踏实!”兰花和老扛把子连忙将嫂子拉了出来。他这个儿子啊,他们自个心里清楚。他心里急啊,他恨不得自个替余香挨这个灾。
见嫂子走了出去,何大海才徒然地坐在余香的病床边,他张了张嘴,看着脸色惨白的爱人,他心里苦啊,难受啊!他伸出满是伤疤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余香的脸颊,心疼地喃喃说道“香儿啊,你咋个这么傻啊,明知道是去受死的事情,你还傻里傻气的往里跳!”“香儿啊,我得谢谢你!要是当时你不往下跳,兴业哥一家就全完了!”“香儿啊,好多时候我总在想,你要是个男人啊,你肯定会比我强!可是香儿,我现在后怕啊,要是你没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香儿,你快点醒来吧,我想跟你说说话,我心里闷得慌啊!”“你看啊,原本我们还想着办喜事,没想到世事难料啊,喜事没办成反倒是办上了白事!这人啊,有时候就是太顺了,太顺了就容易出问题。可是香儿啊,我可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你怎么还睡着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睡得着啊!”
何大海用汤勺给余香喂点温开水,良久又抓着她的手,静静地给她说着话,一遍又一遍地说,他的眼角泛起了泪光,粗大的泪水滴滴答答地打在余香的手上。
“香儿啊,你别睡了,行不行!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看看我啊!你不是想要个宝宝吗,等你好了!我们马上就带!”
百叶窗外,风儿轻轻地吹动着窗外的枝丫。何大海低泣的哭声,惹得廊道里的不少年轻医生和护士的心里都硌得慌。一些小护士更是躲在护士站,偷偷地摸着眼泪。他们这些人见惯了生死,但却见不得这种情爱纠葛的感情。
余香被抬进来的时候,他们都被她身上的伤给惊呆了,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但当他们听到村民们讲起余香的故事,他们打心眼里佩服这个柔弱的女子。他们中间大都是女性,甚至许多年轻医生和护士还未结婚。余香是这个镇上出了名的能干人,起初她们还有些不服气,不就是当了个干部吧,要收入没有多少收入,还嫁了那么大的一个老公。隔着窗户,看着何大海伤心落泪的样子,看着那些不明身份的村民和镇村干部默默地把鲜花和水果偷偷地放在她的病房外,她们震惊了。这个柔弱的女人,她的心里装着多大的世界啊,才让这么多的人发自肺腑的敬畏她。她们看得出来,这些人是真的在为余香担心。一些与她们熟识的乡亲,还偷偷地往她们的就诊室里塞东西,拉着她们低声恳求她们一定要把余香照顾好。“她是个好人,求你们让她早点好起来!”
老中医幺爷问清楚了余香的伤情之后,把何凤山叫了回来,亲自给她开了处方。余香不但严重受伤,而且还小产了。身体肌能还处在修复的状态,他一再告诫何凤山不能给她用大补的药,得等着子宫自我修复之后,才能用补药。自古老汤药,三分方子,七分火候。他亲自抓药,点柴火用土陶罐子给她熬药。熬好药,他用保温桶装好,让他带到医院去。等到何凤山火急火燎地回到医院,吕记带着林虹和卫婷儿已经围在了余香的病床边。
看着人事不省的余香,林虹和卫婷儿都难过地抹着眼泪。余香的惊鸿一跳,深深地触动了林虹心底那根最脆弱的心弦。而卫婷儿既难过,又艳羡。她们前脚刚刚走进病房,又一大群闻讯而来的乡亲们拥进了医院的巷道。看着余香的病房里站满了人,这些乡亲将手里的鲜花、水果和鸡蛋偷偷地放在病房外,隔着门窗偷望上几眼,便红着眼圈不忍心再看。但这可苦了,负责医院清洁卫生的护工们,这些悄悄来探视的村民们,见何凤山和余珍珍忙得忙不过来,手里提着的老母鸡没个地方放,只得一股脑地塞在她的手里。护工为难地看着院长,这些咕咕直叫的老母鸡让她不知所措,这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情况。老院子皱了皱眉头,只得让她去街上买上几个笼子,把这些老母鸡装起来,给余香送到何凤山的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