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你的客人来了,快出来接客!”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
吴漾吓一激灵,捧着麻辣烫的手抖了一下,汤洒了一裤子。
还好已经不烫了,她抽了旁边的抽纸往裤子上擦,没办法,留下一大片油渍,出租屋里没有洗衣机,晚上估计得搓到手酸。
吴漾捞起刚刚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棉麻围裙,麻溜地穿好,扯了扯下摆,挡住那片油渍,又从包里掏出瓶劣质香水喷了一下,走出这个临时休息室。
“那儿呢,说要找你补睫毛的。”老板指了指在按摩椅上坐着的一个大姐。
“好嘞,陈姐。”
吴漾对这个大姐有印象,做的是浓密的三叶草款式,不过已经过了很久了,没办法补,只能重新做。
吴漾走近几步,那位大姐躺在按摩椅上,像在闭目养神,吴漾趁机瞟了一眼她的睫毛,上次做的掉了个四成左右,现在处于尴尬期,有点乱,左一簇右一簇的。
“姐,做睫毛是吗?”吴漾打了个擦边球。
“诶对,我来补睫毛,不是可以免费补一次吗。”那位大姐掏出手机划了几下,语气有点无所谓。
应该没那么难沟通,小吴师傅,加油!好好跟她解释。吴漾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语气舒缓:“姐,是这样的,我们是能免费补,但是是十天之内才能补,我刚翻了聊天记录,您这都二十多天了,补不了了。”
计划落空,那位大姐火一下被点着,语气很冲:“你什么意思,说好的免费补,现在又反悔,不就多那么几天吗,十天的时候就已经掉成这样了。”她又搓了自己的睫毛一把,好像又掉下来几根。
“技术烂,掉得快就算了,还不给补,小妹妹,收了我八十块钱,你不能这么坑我啊。”
“姐,是这样的,睫毛掉的快慢跟你自身的新陈代谢有关,还有跟你洗脸的时候有没有注意避开也有关,我们的规定就是超过十天不给补、”
吴漾的解释被打断。
“叫你们店长来跟我说,我是这的常客,你新来的吧,不懂规矩的东西。”
吴漾一听,心一沉,这个月她刚从学徒升技师,经验不够,眼看月底了,开没几单,陈姐已经有点意见了,再闹这一出,她还要不要混了。
沉住气,小吴师傅,不就是补个睫毛吗,不就是卸了重做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补就补吧。
“好吧好吧,姐你别喊,我给你补,您先上二楼,我准备好东西就上去。”
“哼!” 刁蛮大姐拖着一身赘肉哼哧哼哧上楼,耳朵两边的老式卷发上下抖动。
二楼上放了三张小床,一般是纹眉和做睫毛用的,小城市店少需求量大,这会儿三个床都在用。
“菁姐,你这个快好了吗?” 吴漾语气软软地问。
王菁是这个店的老技师,这片的人大多找她做,一般都是熟客。
她睨了吴漾一眼,戴着口罩看不太清表情,“远着呢,还有两层没接,你看不出来吗?”
她当然看得出来,这不是其他两个进度更慢,一只眼睛都没做完,刁蛮大姐在一边盯着她的后脑勺,她感觉头发都快烧起来了,象征性地问一下,以表诚意。
“姐,是这样,现在估计得等会儿,您先坐,或者下面有按摩椅,我等会儿给你做。”
吴漾的麻辣烫才吃了没几口,想趁着等的时间去解决一下,花了二十块呢!
“诶,别走啊,先挑挑款式翘度什么的。”刁蛮大姐没给她这个机会。
小吴师傅计划失败,心情不是很美妙。
慢着?什么挑款式?不是补睫毛吗?
“姐,我们补睫毛是按之前的款式补的,给您接密一点可以,款式换不了。”
刁蛮大姐做的款是最便宜的,还要换款式,那小吴师傅直接倒贴得了。
“上次做的这个款太丑了,你自己看,你做的,这能看吗?”刁蛮大姐又指着自己的眼睛,小小的眼睛硬是瞪出了双眼皮,眼里满是红血丝,“我不管,你给我补成太阳花款式的。”
“姐,你超时间说要补,我答应了,但太阳花款式的是一百五十块钱,你做的三叶草款式是八十块,这两个价钱就不一样,您要是要补成太阳花那种,那得加钱。”吴漾说。
“钱钱钱,你说到底就是要坑我,小姑娘以为我不懂是吧,小心我上网投诉你,把你们店挂网上,看谁还敢来这黑心店!”刁蛮大姐说得情绪有点激动。
吴漾脑子里有点空白,不知道要怎么反驳这个无理取闹讨厌至极的人,胃里有点翻腾,憋得慌,喉咙又像被堵住了一样。
沉默之余,只有同事和其他顾客的呼吸声,偶尔有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全都置身事外。
吴漾心里的两个小人提刀出现了。
-骂她啊,什么破要求,简直有病!
-她那个难缠的样子,指不定要闹多大!你不要工作啦?学了那么久
-按她的要求来,这单不但没赚,还得赔!
-那能怎么办呢,两个月没入账了,这里起码有基本工资,陈姐已经看你很不爽了,老妈在老家供弟弟上学还要用钱。
“诶,我做完了,位置给你。”一旁的王菁技师站起来,把椅子往吴漾旁边挪,角度有点问题,椅子腿跟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吴漾叹出一口浊气。
算了,小吴师傅,这次就算了,不要跟这种人争执,说不定她也有可怜之处呢,小吴师傅这么善解人意,大姐也是为了爱美,把她哄开心了说不定能发展成熟客。
下一秒吴漾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自己已经社畜到这种地步了吗,这种熟客不要也罢,最好是永远都别再来了。
回过神来,刁蛮大姐已经自己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摆出一副享受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