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与穆禾于屋中又闲话片刻,透过窗见屋外天色渐暗了下来,便引着穆禾向舒华派正殿走去。
云瑶选了条平日里人烟罕至的路,一路上带着穆禾东躲西藏,见巡守弟子便让穆禾藏于屋后或树下,自己先迎上前与旁人攀谈,趁着巡守弟子放松戒备,再给穆禾使手势让他先走。
靠着这笨法子,二人一路倒也算是有惊无险。只平日一刻钟的路程,行至夜黑才到达。
二人躲在正殿旁一参天樟树下,贴着树干躲避着正殿守门弟子的目光。
云瑶贴近穆禾耳畔,轻声言:“此处便是正殿了,这时辰大师兄应还在内理事。”她又指了指门前站立的两名面色威严的高阶弟子接着说道:“正殿门口终日由派中高阶弟子把守,想要躲过他们进入正殿绝无可能。”
“那当如何?”
“既然躲不过去,不躲就是了。等下你跟在我身后,不要言语,我去试试跟他们交涉,看能不能用殊玄师姐的名义,唬住他们。”
穆禾低垂个脑袋,紧随云瑶身后。那殿前二高阶弟子见云瑶与穆禾径直朝正殿走来,出手横剑挡在二人面前:“止步。”
云瑶向二人拱手行礼,而后说道:“我有要事与掌门相商,还请二位行个方便。”
站左侧弟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云瑶,冷言:“你一初阶弟子,找掌门能有何要事?”话罢,又见穆禾穿着非派中弟子服饰,且低埋着头,神情古怪,遂拔剑相向问道:“何人胆敢擅闯舒华?抬起头来,休要装神弄鬼。”
见高阶弟子拔剑,云瑶忙挡在穆禾身前拦下,解释道:“师兄误会了,他乃是我兄长,无奈乡中发了大水,家中遭难,才上山投奔我,是得了殊玄师姐允许的。”
“即是殊玄师姐许了的,便留在东暖阁找一空铺先住下,莫要无事在派中乱闯,让旁的巡守弟子瞧见,闹出误会就不好了。”高阶弟子收剑入鞘,冲二人摆摆手:“去吧,东暖阁偏侧有几间空置弟子房,且将他安置在那。掌门日理万机,没得功夫应付你们这些小事。”
“师兄误会了,我并非为此前来。而是殊玄师姐交代我,来告知掌门一些有关四岭法会之事。”
云瑶话音未落,却见正殿大门已缓缓打开,墨以从内行出,面容疲倦。
他目光凌厉扫过门前四人,肃声道:“何事吵闹?”
二高阶弟子与云瑶见墨以,纷纷下跪参拜,异口同声言‘拜见掌门’。只穆禾一人愣在原地,云瑶目光移向他,见他竟抬头与墨以对视,似是出了神,于是忙拉扯着他的裤腿下摆,轻声言:“穆兄,见掌门还不行礼,愣在那作甚?”
穆禾被云瑶这么一拽,回过神来,学着三人的样子单膝跪地,口中念道:“拜见掌门。”
墨以的目光停留在穆禾身上片刻,后问询众人:“此人是?”
“回掌门,他是我家中兄长,家里遭了难,我便......”
“云瑶,你何时变得这般谎话连篇?”一女声于墨以身后传来,众人抬头,只见殊玄缓步于正殿内走出,站至墨以身旁。
云瑶见殊玄面色凝重,心觉不妙,忙俯身解释道:“殊玄师姐......我......”
“你双亲早逝,家中无亲眷,这才随我上山修炼。”殊玄瞥了眼一旁跪地的穆禾,接言道:“怎地现在又冒出一兄长来?”她长叹一口气,将目光收回至云瑶身上,面露不悦,摇了摇头:“众女弟子中,你资质上佳,为人又恬静踏实,却不想日久也染了一身的陋习。”
“师姐,事情不是你所想那般,我......”
“我何时允你带陌生男子回山?我与掌门师兄议四岭法会之事,在这正殿待了一天,我又何时吩咐你来此替我传话?”殊玄见云瑶一言不发,面色羞的赤红,语气稍缓和一些:“现下怎么不说了?方才我见你谎话出口,眼都不眨一下,实是令我寒心。”
云瑶以额头触地,磕三记响头,忏悔自责道:“殊玄师姐教训的是,是云瑶不是,伤了师姐的心。”
“你既知错,那便去藏经楼面壁思过吧。”
一旁,久不出声的穆禾见云瑶因自己私事被连累至此,蓦然起身搀扶云瑶:“云师姐你不必如此,一切皆由我而起,我......”
“穆兄,殊玄师姐说的对,我是做错了,应该受罚。”云瑶起身,向墨以与殊玄又一拜:“只一事,还望掌门与师姐,能为穆兄做主。”
“你何错之有?”穆禾冲墨以言:“舒华派上下门禁森严,若不是云师姐带我来此,我怕是没命来掌门面前替我爹伸冤。门下弟子善心善举助人,不过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谎话便要受面壁刑罚。敢问掌门一句,若是门下弟子滥杀无辜,残害手无寸铁的平民,又当如何?”
“哦?这小兄弟颇有意思,我派弟子皆以护一方百姓平安为己任,怎会做出你口中所言那般,天理不容之事?若真有此事,那此人必是顽劣至极,其罪当诛!”墨以抬眉,缓步走下正殿前的台阶,至穆禾身旁,沉声道:“你言语间似有冤屈,既已到正殿,我便容你一言。”
穆禾拱手向墨以一拜,遂言:“掌门深明大义,贵派弟子元齐,于数日前闯我屋邸,辱我亡兄,更持剑夺了我老爹性命。”言罢,穆禾复单膝跪地,厉声道:“还请掌门诛杀贼人,还我爹一个公道!”
墨以听穆禾的一席话,颇感吃惊,他回首,与殊玄对视一眼,见殊玄神情似亦有疑惑。元齐荒唐无礼派中人尽皆知,但再如何耀武扬威,也只在派中欺凌弱小罢了。派中弟子规列明,若派中弟子仗一身修为于山下为非作歹,杀人越货,必诛之。墨以想来,纵是有夙尘替元齐撑腰,他也断不敢犯了这忌讳。
片刻沉默后,倒是殊玄先开口破了一片寂静:“你所说事,有何凭证?”
“当日云师姐亦在场,她亲眼所见元齐如何强入民宅,辱我兄长,弑我家父!云师姐又在元齐行凶逃跑后,替我爹疗伤。而后我爹伤重不治,下葬之时,云师姐亦在场。这桩桩件件,何须凭证,云师姐那双眼,便是铁证如山。”穆禾情绪略显激动,说完此番话后,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着。
正殿廊下,殊玄看向云瑶询问道:“他所言当真?前些日子你夜未归派,可就是为了此事?”
云瑶点头称是,随后走向穆禾,搀扶着他的臂膀轻声安稳道:“穆兄莫要动怒,仔细伤了身子,掌门与殊玄师姐定会为你做主,你放心。”
“荒谬!”一旁,墨以音调高了数倍,只见他脖颈青筋凸起,眉头紧锁,想必也是气的不轻。他指着东边暖阁处,冲仍跪在地上的两名高阶弟子说道:“速压元齐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