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早已有人通知船老大去了。沈追星、叶茂林上前七手八脚地忙着将唐惜惜解开手脚上的绳索,取出塞在口中之布头。
这时,川帮的船老大褚杰走了过来。褚杰,三十多岁,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肤色黝黑,看上去有四五十岁,走路咚咚作响,显然有着不俗的武功。双眼不时眯起,透露出精明的眼神,显然在粗狂的外表下有着精明的头脑。
褚杰将不相关的人物撵出舱外,却唯独留下了沈追星玲珑儿以及叶茂林和黑衣男子。
褚杰解释道:“由于出了人命案子,理应报官。你们四人是最早进来的客人,还请做个见证。下一站是安庆,船会在那里停靠。”
叶茂林听了,紧张道:“我还有事情,不能下船。”
褚杰道:“看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就是男主人自杀,没有凶手,一会儿我提问女主人,做个供词,各位签字画押就是。至于死者和家属,应该从安庆下船,另租船回家就行。本船上客人,非富即贵,如有尸体在船上,恐不大方便。”
沈追星和玲珑儿听明白了,褚老大就是想让尸体、血案等乱七八糟的事情离自己的船越远越好,害怕耽误自己的生意。
叶茂林见不耽误自己行程,便放下心来。黑衣男子始终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似冰冷的眼睛扫视船舱里的人和物。
沈追星最关心的却是唐惜惜,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在楚楚动人中夹杂着一丝惊恐的表情,让沈追星产生了强大的保护欲。
沈追星没有母亲,从小到大接触的女人数也数得过来,朱允真算其中一个,在沈追星眼里,朱允真是完美的化身,是高高在上、只可仰视的存在。朱允真或许需要保护,但一定不是自己这样身份的人。应该是那种头束金冠,身穿锦袍,面容成熟英俊,骑着宝马良驹、身份高贵的人,像蓝月那样的人。
玲珑儿在沈追星心里是朋友,是拍档,是战友,是可以随便开玩笑地兄弟,反正,沈追星从未把她当作女人。玲珑儿不需要保护,她不去害别人就算不错了。
沈追星从未见过唐惜惜这样的女人。唐惜惜从未和沈追星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可是她那会说话的眼睛似乎是向沈追星求救。
沈追星心想:“如果自己不去和沙君宝在赌桌上争雄斗胜,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唐姑娘就不会遭受如此虐待,差点死在船上。”此时,最爱说话的玲珑儿反倒沉默不语。
褚杰找来纸笔,让唐惜惜讲述事情的经过。
唐惜惜深吸了口气,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我夫君沙君宝本对我极好,只要是我喜欢的,总会想方设法弄来给我。我出身低微,与他相遇后本不奢求什么名分,可是君宝却不管所有人包括他父母的反对,将我娶作正室夫人。可是,他有一个缺点,由于君宝无论在战场、商场还是赌场从未有过败绩,因此他非常骄傲,是一个极度自负的人物。昨晚赌场败给这位小兄弟后,就始终闷闷不乐。我劝他说我们沙家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不差这一点银子,再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赌场上就更加如此。可是他就是不听,只是低低说‘我怎么能输呢’然后就是不停地喝酒,我见他不停劝说便想早点睡去。不想他非要我伺候他,我这几天身体不适,可是他却不管不顾。”
“事后,他又开始喝酒,我说酒凉怕伤了身体便想将酒温一温,便拿了酒想出去热一热,谁知他一把将酒坛打碎,嘴里念叨‘我不许你离开我’同时找来绳索将我捆了起来,又将我的嘴堵住。同时不停喝酒,嘴里念叨着‘我不可能输’,一会儿又抽出刀来,我当时非常害怕,拼命挣扎,想用脚去踹墙板,他见了便一指点了我的穴位,于是我便动弹不得。紧接着,最可怕的事发生了,他居然用这把刀••••••”说道这里,唐惜惜已经泣不成声。
唐惜惜讲完后,褚杰又和大家一起仔细地察看了现场,整个房间除了舱门就只有一个小小的透气窗口,根本不能从中进出。而舱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因此完全排除了从外面进来人的可能。现场的唐惜惜手脚均被绑住,所以不可能是她杀了沙君宝。
到了这一步,褚杰非常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沙君宝由于性格过于好强,经受不起失败,在大量饮酒后,自杀身亡。唐惜惜所言不虚,请各位在证词上签字画押。
这时,那黑衣人说话了,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是否应该再看看死者伤口,再签字呢?”
褚杰听了道:“理当如此,看来先生挺专业呢!”
说完带领大家又检查了沙君宝的尸体,尸体的咽喉处有一明显刀伤,正好切断气管,干净利落。除此之外,全身别无可疑之处,只在脖子处、锁骨上方有一个细小的伤口,似乎是不小心被针所刺,但此处不在任何穴位上,因此此处不可能时致命之伤。
那黑衣人看来看沙君宝右手握的短刀,突然抬头问唐惜惜:“我在赌场看过你丈夫玩骰子,似乎都是左手,他应该是个左撇子吧?”
唐惜惜道:“先生观察入微,亡夫确实是左撇子。据他讲,沙家家教森严,用左手写字、吃饭被视为不雅之举,因此小时候逼迫他改用右手,为此他挨过许多打,受过许多罪。自从他父母过去后,君宝便成了沙家之主,再也不受任何约束,因此又用起左手来,只是他双手用得都好。”
沈追星听了接口道:“一个人去自尽,本来就是不合理的事情,试想一个处于正常状态的人怎么可能去干出这么极端的事情呢?所以他当时也不会考虑用那只手自尽。又或许当时他就是被什么附体了也是说不准的。”
叶茂林也摇头晃脑的推理道:“这就从根本上解释了为什么沙君宝有这种极端的性格,干出一些极端的事来,那是因为他从小被家里管得过于严厉造成的。小时候逆来顺受,长大了就会做出一些极端自我甚至反叛的事来。”
说道这里,叶茂林歉意地朝唐惜惜一笑道:“我举个例子,当然不是对沙夫人不敬。沙君宝当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讲唐姑娘娶作正室,就是对家族和父母的一种极端反叛表现。”
唐惜惜听了,红着脸低头道:“我出身风尘,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这次我们两人不带随从家人,来到苏州,就是亡夫的意思,为了纪念我们相识三周年,他想旧地重游,重温当年的时光。君宝就是这样一个多情的人!”
听道这里,沈追星心生歉意,但已经无法挽回,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褚杰此时总结道:“此船舱封闭严实,绝对没有外人进来的可能。同时,唐惜惜的手脚均被捆住,也无法持刀行凶。因此,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沙君宝自杀。各位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褚杰见众人再没有不同意见,遂请四人在唐惜惜的口供上签字画押。
轮到黑衣人签字时,沈追星特别注意了下,他签的名字是“马东”二字。
接下来就是一堆琐事,要处理尸体,同时还要重新安排唐惜惜的住处。
唐惜惜婉言拒绝了褚杰提供人手帮忙的要求,坚持要自己处理丈夫的尸体。同时表示自己要陪丈夫在这房中度过船上最后一晚,明天从安庆下船离开。
褚杰征求了唐惜惜左右邻房的意见,挨着一侧的邻居要求搬离此处,而沈追星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隔壁有尸体,还是住在原处。这样处理褚杰当然满意,省去他不少麻烦。
一夜无话。
第二天的早上,沈追星、玲珑儿照例早早来到甲板上吹风。黑衣人“马东”依然是独自靠在一边,似乎满怀心事。叶茂林上了甲板后便和沈追星聊起昨天之事,叶茂林表示下午船到安庆,希望到时沈追星能和他一起给唐惜惜帮忙,沈追星点头答应。
过了一阵,见日头高照,沈追星、玲珑儿以及叶茂林一起回到三层舱里。进舱不久,沈追星刚和玲珑儿说了句话,突然就听见隔壁叶茂林的房间传来一声惨叫,吓得沈追星和玲珑儿一激灵,两人连忙出屋,来到叶茂林船舱察看。
之间叶茂林完好无损的站在屋里,不停地翻着东西,嘴里叫道:“完啦!完啦!这东西一丢我的命就完啦!”状如疯魔。
沈追星推了他几下,叶茂林才恢复了一点正常,嘴里词不达意的说了一堆,其大概意思是:叶茂林这次坐船去成都,是准备将一件东西交给某人。可是现在那件东西却不翼而飞了。如果那件东西自己不能送到,自己丢了性命不说,其家人的生命也会遭到威胁。
沈追星和玲珑儿顿感好奇,追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二人愿意帮他寻找。叶茂林先是很为难,后来实在是害怕,才对沈追星道:“其实对我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其中有一张通存通兑的十万两银票,还有一本最近叶氏家族新编的族谱。”
沈追星和玲珑儿听了都直挠头,银票丢失可以理解,族谱又有什么用呢?
二人也无头绪,玲珑儿道:“这个盗贼不但高明,而且古怪,咱们也该有所防范。”二人各自检查了怀中之物,玲珑儿身上东西不缺,沈追星的那袋钻石还在,但十万两银票和那块有关吴王宝藏的玉佩却不见了踪迹。